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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实在话,我说“玛格丽特•米切尔”心虚得很。当年迷上《飘》这本书,是当年在长沙读书,跟我最要好的一个女孩子,非常美貌,脸色像百合花一样苍白,眼睛像雪松那样幽暗,她常常让我想起“费雯丽”,想起“赫思嘉”,想起世上一切既危险又脆弱的美丽。
后来看《围城》。《围城》有一段写方鸿渐到买办张吉民家相亲:
饭后散坐抽烟喝咖啡,他瞧见沙发旁一个小书架,猜来都是张小姐的读物。一大堆《西风》、原文《读者文摘》之外,有原文小字白文《莎士比亚全集》、《新旧约全书》、《家庭布置学》、翻版的《居里夫人传》、《照相自修法》、《我国与我民》等不朽大著,以及电影小说十几种,里面不用说有《乱世佳人》。
我想,钱老为张小姐书架上摆设的几本书,无非是为了衬托这一人物的性格,正如曹雪芹为秦可卿房中陈设诸般香艳的稀罕物件一样。他把大量流行杂志小册子摆在张小姐的书架上,言外之意是讽刺张小姐庸俗趋时和随波逐流吧。
看到《飘》这本书赫然在目,我有些沉默。
终其一生只写一本书的玛格丽特•米切尔,我对她的兴趣不亚于曹雪芹。曹雪芹一生也只写了一部《红楼梦》,而且没写完。但《红楼梦》在我们眼里,是煌煌大作、巍峨高峰,书中稍有差池,就让人痛心疾首。而《飘》,即使在市面上,在书架里,长着一张张粗粝的盗版脸,谁又会在乎?
有可能,我在这里把《飘》跟《红楼梦》相提并论,就已经够让人侧目吧?
我对《飘》的理解有点不同。《飘》给我的印象是:它不是一部爱情小说,它讲述更多的是恩、力量、生命力、重建力……当赫思嘉,在亚特兰大大火之夜,用一匹病痨的劣马,拖着一家老小返乡,站在自己的红土地上,咬牙切齿地说:“我发誓,我将熬过这一切,我将不会让自己再挨饿。”——她让我整个灵魂都为之颤栗,为之折服。
也许,任何国家任何民族所推崇的文化产品背后,所折射的都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国民气质和精神追求。一部《红楼梦》所引发的“红学热”,几百年都不消褪,它有时让我觉得,我们还没出生,我们的灵魂就老了。而《飘》,让我在另一种文化语境里,另一个传奇故事里,得到了解放,获得了自由。
上世纪30年代的美国,一战刚刚结束,又爆发史无前例的的经济危机。战争的挫伤、经济秩序的崩溃,整个美国公众,都处于一种空前的自我形象低落之中,而《飘》讲述的故事是,在战火摧毁了家园之后,在满地废墟和遍体鳞伤之中,一些人死去,在肉体或精神上,一些人活了下来,而且活得更结实更强健。尤其让人着迷的,是它的切入视角,非常别致。它没有从主流宏观的角度出发,比如男人、政治、军事,它把重心放在一群留守家园的女人身上,写的是日常生活,比如舞会、宴请、起居,这跟《红楼梦》有相似之处。正因为描述的日常性和平民性,《飘》,非常适时地给当时的美国民众的信心补给。
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一个剧烈转型和摇摆的变革时代,狄更斯在《双城记》的名言,似乎再一次在天际回荡: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
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
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身处这样的时代,每个人由于所处的位置、利益和价值观的不同,竟然有截然相反的感受。生活变得撕裂、难以思议,但又需要去理解、阐述、适应和改变它。如何安身立命?是在《红楼梦》里寻求庇护,还是在《飘》里找到力量,取决于每个人自己。
偶尔,我会翻出玛格丽特•米切尔的照片,这张脸,有着典型的美国南方淑女的轮廓,端庄又不失妩媚,坚定又桀骜不驯。我喜欢这样的面孔,充满了力量,仿佛是她精神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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