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或许会造假,那些越是在意的、深刻的回忆,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潜意识所修剪、完善。无论伤痛或喜悦,要么痛得深入骨髓,要么美得惊艳无暇。而这所有的一切,我们当时却从未发现……
冬季的雪,一场又一场,呼啸的北风貌似要将无边荒野的积雪全部堆在我家门外。不谙世事的我,从未理解过大雪为出行带来的不便,所有的情绪都化作对罕见的大雪的热爱。
站在两米多高的大雪上,好似登上了喜马拉雅一样令人豪情万丈。我要建一座雪地宫殿,也想挖一座雪底迷宫,筑一道皑皑长城……
大雪让我无限遐想,一把铁锹就是造就奇迹的武器。
每撅一锹雪,每掀起一块庞大的雪块儿,都让我热血沸腾。阳光一大片一大片的落在雪地里,到处是闪亮的雪晶,晃得眼花,于是,我只专注于脚下的功绩——不断变大的雪坑。
呼出的热气在寒气里迅速被俘虏,全部困于我的脖套和帽子上——冰晶渐渐变成了小冰柱,帽子底下的头发也渐渐湿润,浑身被汗气包裹,一休息之后,便逐渐感觉到寒冷,冰凉冰凉的,无处不在。
上天给了我如此的“财富”,我却对比无能为力——无法完成我美丽的遐想。
苍茫天地之间,我竟如此渺小,站在门口,望向“阵地”,竟然只有一片狼藉。
放弃了,我根本建不出自己想象中的宏伟。
但好奇与努力却依然存续于我的血液里。春节过后,我便拉着几个小伙伴挖出了一条雪底隧道,将近十米长,小伙伴们正好可以席地而坐,再铺上稻草,也足以让我们欣喜若狂。
打扑克,讲故事,嘹望“敌情”……即使浑身结着冰晶,即使手被冻僵,也无法泯灭我们对雪的热情。
这是一个伟大的创举,也是一个小秘密。从此,我们生怕有其他小孩儿来搞破坏,无论何时,总是忍不住要出去巡逻一番才能让我安心做其他事情。所有的塌陷或破损,我们也会及时修补。
它就像一个美丽的梦,我们在努力的维持,尽量不要过早的醒来。
只可惜,春节之后没多久,太阳就着急着往北回归线上赶。坐在隧道里,已能看到隧道壁逐渐地变薄、透明甚至漏洞,有些地方已经过多次的融化、凝固而变成了冰状。
它如一位美丽的姑娘,慢慢变老、红颜消逝,我们不忍心看着它最后的千疮百孔,于是,在洞里多放了些稻草,一把火——烧了——也许是原始基因里破坏欲的驱使吧。这让我们莫名兴奋。
火焰在隧道里迅速蔓延,熊熊烈火直接撞到雪壁上,紧贴着雪壁努力蔓延,于是薄薄的炭黑在融化的雪壁上皲裂,一圈一圈,一块儿一块儿。融化了的雪变成了水,直直的从上到下滴落,落在黄色的火焰里,继续,滴断一根一根烧黑了的稻草,砸向了我看不到的土地……
一个又一个窟窿出现了,从小到大,从厚到薄,从少到多,一瞬间,火焰熄灭,青色的浓烟从各个窟窿逃窜而出。不知是抱着何种心理,我们几个拿着铁锹一顿乱砸——像硝烟弥漫的战场——荒凉突地从瞳孔窜入心底——拔凉拔凉,不忍再看。
无边的雪地里,只有这一处,被提前终结掉此世的生命。
焦黑、凌乱、抹不掉的痕迹……
谁知道它从前的模样?
谁还记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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