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华山）

从华阴县，看那高插云表的三座山峰是十分清楚的，古人有“天外三峰削不成”的诗句，正好写出它的高峻。与友人坐在饭馆里正吃着饭，来往的不是上山便是下山的人，互相攀谈着，上山的向下山的请教景色，下山的给上山的诉着苦忧。

印象深些的便是一位刚从山上下来的青年人与刚要上山的一家三口拼桌，青年人望了那家的小姑娘一眼，便打开了话匣子似的说开了：“你们这是要上山吧，我刚从山上下来，不得不说呀，孩子还小，这华山真不适合带他们上来，难爬啊，又高又险的路，尤其是过那苍龙岭，中间一条‘鲫鱼背’，拉着铁链子往上，眼睛往下一望呐，入眼白茫茫一片，云树在万丈山坳底下，叫你心魂都震抖起来，还有那‘鹞子翻身’与‘长空栈道’了，根本就不适合小孩子……”，话还未毕，那一家中的男性便开口道：“小兄弟，我们还没上山呢，先别给我们泄气，想听一听你对于山上风景的意见，这么累，到底美不美呢？”年轻人这时立刻堆满笑容说：“对呀，我还没说到呢，你不上到三峰顶上你真是想象不到，这山上的峰峦变化真是奇妙莫测嘞！到了一个峰，你以为是绝境，却不想拐几拐又是一个比头一个更奇更绝的峰。华山的每个峰都各有胜处，北峰看日出和南峰看日出的景色就各不相同，所以为什么自古以来就有许多人爱华山，有许多人愿意多少次来华山领略这个大自然的奇迹！”

准备在饭馆待到傍晚开始爬山观日出的我们听得也是津津有味，毕竟夜晚爬山还是与白天不同，欣赏不到沿途风景，只为了早一步在日出前寻一绝佳观景处，但听得这年轻人说光是这北峰日出与南峰日出就景色各异，而我们却因此行定于东峰观日出而苦恼。

夜晚爬山的过程似是只记得“艰辛”二字，还有其间陆续碰到的几波“同道中人”，从他们口中还能赚得些关于华山的历史源流：据说，华山道是前人沿猴子攀登的路线修凿上山的，而山上的道观楼宇，又都是挑夫们一石一木挑上来的。人，具有多么伟大的勇气和力量啊！每每想到此事，我真想对他们发出声声赞叹，脚下似又有了无穷的气力，鼓舞着我向着峰顶前行。

深夜，除了不时一盏路灯指引着方向，到处是黑森森的寂静，山壑盛满了朦胧和神秘。云杉悠然直立，影憧憧、黑黢黢。伴着这样的夜景，我们过了北峰，登上了南峰。

我们还是在南峰看了日出，峰顶，数百位游客聚集在此，凝神注目。太阳把山、树、人从黑夜里拯救出来，使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形体。足有半小时，我们目睹了太阳在云的阶梯上攀登。艰难、凝重，然而势不可挡。

作为太华诸峰最高峰的南峰，也是五岳最高峰，站在此峰上远望秦岭、终南、太白诸山，这些在平地上仰望高耸入云的群山，现在都俯伏峰底，犹如众星拱月。但我不想细说在南峰早上看日出的美妙，也不想描写西峰上每棵松树的丰姿……

这座西岳华山为什么从古以来就使无数人乘兴而来，几千年来有无数诗篇和文章对它作出各种歌颂，这座山又为什么会引起人们像《宝莲灯》那么美丽动人的幻想？也许爬了次山后，或是在此处住上几天，亲自与山灵接触一下，这一切问题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归途，听见泉水哗哗，想道杜甫有诗云：“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一出山这清泉水就得受那俗世污染了，便去到一旁，双手一捧，就往口中送，预想之中的冰冰凉，意料之外的津津甜。喝水间望见一片叶子掉入淙淙的泉水里，睡着水流漂往山下，而我们，也循着这叶的足迹一同下山了。

回到昨天吃饭的那家饭馆，同样的地方，我们的身份却发生了变化，从那上山人，变成那下山人。也会一脸苦相的对那些将要上山的人说着：“真是难爬，这辈子再也不爬山了”，却也会一脸英雄气的向他们介绍“那南峰日出着实好看，听说东峰更是好看，没准我下次还得再来一两次呢！”

大概上过华山的人都会得到这么一点经验教训：传说和想象中的一切困难要是吓不倒你的时候，你已经达到了目的的一半，此外就是在具体实践中如何稳步前进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