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今天我们回老家看望了一下老公的外婆。外婆已经95岁的高龄了，前几年摔了一跤，后面又挨了一次中风，所以瘫痪在床不能自理，只能请人照护。

一开始请的也是一个亲戚，将近五十岁，后来那人嫌工资少又辛苦，就辞职不干了。找其他人，不是亲戚的又不放心，最后找不到人了，只能由她的大儿媳也就是老公的大舅妈来照顾了。

初见外婆的时候，她身体健朗，面色红润，行动利索，一点长辈的气势都没有，慈眉善目的，十分和蔼可亲。外婆总是笑呵呵的，据说她人缘非常好，经常和街坊领居唠嗑闲聊，几乎对周边的八卦消息无所不知，是一个十分讨人喜欢的老太太。然而自从中风后，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如风中的残烛，每况愈下。

这一次见到她，更是令人心怜，她瘦得只剩皮包骨，像一具骷髅，似乎嘴巴里的牙齿全掉光了，两边的脸颊深深的陷进去，特别是嘴巴四周的肌肉全部向口腔里面收缩，两个眼眶也凹陷了，两只眼睛虽然睁着，可好像蒙了一层白膜，眼珠眼白都分不清楚了。她形同枯木，安静的躺在床上，只有手偶尔动一下，才显得有那么一丝活着的气息。

我们大声叫她，向她问候，她也没啥反应。大舅妈说外婆的听力视力早就衰退了，去年甚至前年都要到她身边大声说话，她才听得到。今年更加了，现在连喂粥喂喝水都很难，她老是紧闭着嘴巴，张开嘴都困难，要是一天能喂上两餐，吃得半碗粥都不错了。现在每天就靠阿姨（老公的阿姨是医生退休的），来针灸加喂点中药，这样维持着。

回家的路上，家公说估计你们外婆的时日不多了，其实这也是果子熟了自然蒂落罢了，没什么的。我们都静默了，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为了安慰谁吗。

其实我心里五味杂陈，衰老真的是件可怕的事，就像我们出生时一片混沌，上苍让我们获得了各种感知，慢慢的学会了听说读写，品味生活的酸甜苦辣，然而最终我们获得的一切技能，包括视力听力等感观也终将交还给上苍。

我也有点疑虑，这样做到底是不是最正确的，从年轻一辈的角度讲，当然是对的，为人子女必须要孝顺，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但从当事人的角度呢，会不会其实她自己根本不愿这样无趣的活下去，自己也痛苦，亲人们也痛苦，痛苦倒是其次，最重要是生活已了无生趣，每天只是掰着手指数着时间的熬着。

所以我最大的感想是如果有得选择的话，我不希望自己像她这样度过晚年。长寿是好事，但也未必是好事。相比起衰老成无知无欲，仅仅只能续命苟且活着，我宁愿自己少活几年，潇洒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