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失恋了。脸上的痘子经过彻夜未眠,冒得更火了!他郁郁寡欢,唉声叹气。
「你们吵架了?分手了?」我问。
「唉!失恋了。他跟别的男孩有说有笑。」
「跟同学说笑很正常啊!」我觉得他小题大做。
「讨论数学耶,讨论log也可以这么开心,她跟我讨论也没笑成这样啊!」
「那她怎么说!」
「我们吵了一架。她说,先分开一个月吧。」他哀怨又理直气壮地分析失恋的原因,一切归咎于女友太不懂得矜持。 「心好痛,真的有心痛的感觉,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种形容,没想到,心真的会痛!」他皱起眉头。
我很想大笑,但他认真的表情,坚定的语气,我不能用四十岁的眼光看十六岁小男孩的幼稚,伤了一颗刚发育的爱苗,这太粗糙;也不能用一种看破红尘的世故,云淡风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多谈几次恋爱,哭一哭就好!」这太草率;更不能端出江湖的老成,高谈阔论泡妹攻防必胜法宝,因为爱情从来没有灵丹妙药。
我试着回到纯情的十六岁,那个痴情专一,容不下一粒沙的无怨的青春。
是的,那是一个只有两人世界的世界,阳光、天空、云朵、花草树木从穷极无聊开始变得诗情画意而美好,那是一个牵手就能走未来,拥抱就能订终身,亲吻就允诺生生世世的纯真年代。 几乎每个人都走过这一段。但不知是刻意遗忘还是自然丧失,当你为人父母,为人长辈,你就换上一颗世故、现实、讲效率、重结果的脑袋,用一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敷衍心态,或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偏见,提醒又带警告地告诉一个正在烦恼穿什么出去约会的十六岁少年:「这时间,不好好念书,谈什么恋爱!」在不就是「这种女孩不值得你花时间,多念点书,可以找到更好的!」
你忘了十六岁的你曾经在大雨夜站了一晚上,就为了看ta一眼,而隔天正要期末考。也忘了你曾经因为她穿短裙,一双美腿不再「只为你」美丽而当街大吵,你搥墙出气,严重的像发现女友在街上裸奔,世界小的只剩下她露出的一双腿、你的忌妒心和占有欲。你或许不记得,即使他像一只花蝴蝶,有这么多这么多漂亮的学妹围绕他,你仍甘愿躲在树下偷偷地看着他的背影。
十六岁的心动,为了一个身影;十六岁的坚持,为了一抹微笑;十六岁的痴狂,为了一个黄昏两人同喜同悲的心跳。青春的梦其实没有远离,只是,当你走过了十六岁,彷佛年轻的痴心妄想,像那一本本笔记本、参考书,一旦通过恋爱的考试,就再也没有拿出来的必要了。
曾经父母眼中十六岁的禁忌,也成了你对下一代叛经离道的指控。一切都得等「书念好」才有发生的可能或存在的必要。升格为父母,你执着爱和保护的双刃,管他儿女情长,你挥剑斩情丝,尽管儿女的心在淌血,你仍坚持剥夺的权力,千方百计的希望十六岁的孩子以课业为重。然而,青春男女的荷尔蒙不会因为你不准,就停止分泌;悸动的心也不会征求你的同意,才准备打开。青春的无悔义无反顾,青春的无怨如同慷慨赴义的战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就像植物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你如何期待一个刚刚发芽的生命跳过必经的过程立刻茁壮,高人一等?为何不陪着他,试着温习年少的轻狂,试着体谅青春的苦涩,试着欣赏那段无怨无悔的天真? 如果,男孩愿意告诉你他的心事,分享他的困扰,求助你的经验,何妨给男孩一首席慕蓉的诗,告诉他〈无怨的青春〉是成为男人该走过的路。
在年轻的时候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
请你 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
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
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
那么 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瑕的美丽
若不得不分离 也要好好地说声再见 也要在心里存着感谢
感谢他给了你一份记忆
长大了以后 你才会知道
在蓦然回首的剎那
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
如山冈上那轮静静的满月
如果能再回到十六岁,我会对自己说,当恋爱来了,绝对不要用书本挡住,也不要用考试当借口,更不必担心恋爱会毁了所有。你不知道这次恋爱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就像你不知道这辈子有多久。
恋爱成功与否一点也不重要,就像考试考不好你照样能开心的活。 值得庆幸的是,你开始懂得在乎,懂得割舍,懂得珍惜,懂得相处, 懂得进退,懂得温柔,懂得心痛不只是形容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懂得所有生理的、心理的起起伏伏,风风雨雨。这些,考试不考,学校也不会敎,也只有当你开始爱,想要爱,愿意爱,你才能一步步的去感受。十六岁,所有爸妈不让做的,就别让他们知道,但还是要小心谨慎地去经历,只要不伤害别人,不毁灭自己,所有的经验都弥足珍贵。
有一天,你会发现,这辈子,有些事你只能在十六岁的时候做,错过了,这辈子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后悔,却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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