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 ‘ 彼岸晓吾 ’ 《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 改编
文 / 农安
01．
圣诞节前。
纽约的夜幕已经落下，万家灯火，霓虹闪烁。路灯通明，如同白昼，街道上车来车往。
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在公司奔劳一天的素素。下班后仍然直奔瑜伽馆，练得大汗淋漓，方才返回家中。
素素冲好澡，裹着件睡衣。在厨房煮上杯咖啡，端着来到客厅。倦坐于茶几后的沙发，在淡雅的灯光下查看着平板上的邮件。
突然她收到林莎发来的微信。
“妈妈，我们有十天假。如果有空，飞过来看我好吧，免得你总是不放心。”
女儿林莎眉清目秀，像一只矫健的小鹿，酷爱骑自行车。虽然天性中有着漂流四方的基因，但从小到大还未独自出过远门，这次竟然一个人到新墨西哥州去读大学。
眼下，林莎倒是实现了说走就走的远游，素素却被她弄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自从林莎离开后，素素总觉得自己的心已被女儿牵走，总感觉心脏不是早搏、就是乱跳。她清楚自己十八岁时，已经在部队上当班长，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可是轮到女儿，她却偏偏不能放下心来。
这边，素素在微信上赶紧回应：
“好啊！”
在女儿离开的这些日子，素素一直不敢和女儿述说自己的焦虑和不安。
母女连心，林莎在学校也似乎感觉到妈妈的不安和焦虑。
02．
素素收拾好行李，几经周折飞到德克萨斯州的埃尔帕索机场。
从机场去往学校的路旁，一望无际的沙漠和旷野。大地枯黄，房子是土黄色的，仿佛是到了沙漠上的第三世界小国。
若见到一棵树，林莎就像发现了金字塔似的兴奋不已。
在孤零零的沙棘间，偶尔夹杂着些诡异的植物，旷野显得沧桑更加荒凉。
素素看着消瘦了很多的女儿，再看看眼前简易朴实的土黄色学生宿舍，她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沙漠中的第三世界小国。
素素至今还记得，女儿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激动和兴奋。在女儿眼中，美国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那里全是摩天大楼和霓虹世界。没错，在女儿的想象中，每个地方都像她从电影中看到的拉斯维加斯那么神奇。
林莎到达这里一年多了，既没有述说任何失望，也没有任何抱怨。女儿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素素颇感安慰。
在林莎身上出现的克制和沉稳，让素素猜想到她一定是经历了些成长的痛。
素素拖着一个大箱子，跟林莎走进宿舍。室内设施简单，分上下两层，楼下是一个小小的厨房和起居室，楼上有一个卫生间和两个小卧室，林莎和另一个女生丹妮尔各住一间。
素素抵达后，顾不上旅途的劳累，迅速地把乱成一锅粥的楼上楼下打扫干净。林莎在家时，素素从不让她做任何家务。突然离开了父母的呵护，一下子独立生活在异国他乡，对林莎来说好比拔着头发飞天，拼了所有力气，依然活得乱七八糟。
素素没有责怪女儿，她觉得女儿的成长需要时间，再过两年她就会很好地照顾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决定在女儿的宿舍做几顿好吃的中餐。
03．
就这样，素素在女儿的宿舍开起了中国食堂，努力地做出中国制造的味道。
林莎的几个同学寻着香味来到门口，怯生生地敲门。
“阿姨，我们来看您！ ”
他们进门后，把一包薯片，一袋话梅放在桌上，双眼紧盯灶台，不时咽着口水。
“饿了吧？孩子们，一起吃饭吧！”
素素热情地邀请同学们共同进餐。
同学们狼吞虎咽地吃饱后，有个男生露出一脸久违的满足道。
“终于，又吃到了妈妈做饭的味道。“
另一白白瘦瘦的男生紧随着附和。
“平时没有中餐吃，得开车到很远的艾尔帕素亚洲超市，才能买到鱼泉榨菜，买回来也只能一人几根解解馋而已。”
你一言、我一语，听得素素差点老泪纵横，咕噜着喉结，才勉强忍住。
为了奖励林莎妈妈的厨艺，留学生们决定带她去旅游。
04．
天空湛蓝，白云悠悠的早晨。
孩子们商量好去NBA的俱乐部看看，大家都穿上了五彩缤纷的户外装。带上相机，电脑。
兴高采烈地把素素，塞进一个灰色的老桑塔纳。
开车的是一个在读博士，圆鼓鼓的脸上有两个酒窝，眼睛明亮，头发浓密，平时在学校是个学霸。只因个头矮小敦实，又来自四川，大家亲切地叫他“锤子”。
他是这个车里唯一的大哥，其他一男两女都是十八岁的新生。
车子后视镜里，映着锤子兴奋的双眼，脸颊放光，讲述着他的传奇。
“……这车是从别人手上转买过来的，已有九年车龄。”
“驾车经验已有三个月，从阿布库奇开车四个小时，来‘拉村’上学……”
他满脸洋溢着自豪和骄傲，凭借着手机上的导航，他勇敢而自信地当起了这次活动的组织者。
素素本以为，可以好好欣赏野外的景色。没想到车窗外，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和岩石，一些矮矮的沙棘和诡异植物撮在旷野中。干枯地，凄凉地晒着太阳，恢弘单调地沿着公路两旁伸向天边。
一路上，几个年轻人在热闹的音乐声中睡了醒，醒了睡，半迷糊中度过了若干小时。
05．
当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空旷的沙漠中时，锤子突然冒出一句：“哎呀！没有油啦！” 这条美国的高速公路也是世上的奇迹之一，在大家休整再次出发后100公里内，没见到任何加油站和休息站，让博士很是震惊。
锤子的一声”哎呀”把同学们从迷糊中惊醒过来，锤子又说“这可真是没想到，我应该提前做一下搜索，不该这么想当然。”他把车挪到一个紧急停车带，看着李尚说，“你用手机搜一下吧？”
李尚是个音乐家的孩子，他的钢琴也是水平了得。林莎在出行之前告诉过妈妈：
“李尚弹起琴来，十分帅气，唯有在现实生活中，有一点呆若木鸡。”
眼下，他带着木鸡般的表情。
“网上看到前方三十多公里的一个镇上有加油站。”
锤子一脸无奈。
“咱们没法开到那么远。”
李尚紧接着：“网上还有人说，遇到这种情况可以给警察打电话。”
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沙丘上零散的植物变得更加诡异。
无奈中，锤子只好给警察拨通了电话。
“警察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被困在高速上，我的油箱里没有油啦。”
接听电话的警察非常礼貌地。
“对不起！晚上八点后只有我一个人值班，不可能给你们送油过去，前方三十公里就有加油站。”
挂断电话后，车内安静了下来。
06．
年轻的好处在于不知天高地厚，不怕任何困难，越是艰险越向前，充满着大无畏精神，没有人在担心或着急。锤子坐在车里看笔记本上的电影，李尚悄悄出去，给沙棘施加肥料。
眼看着同学们消耗干车内的蓄电池，素素面色潮红，开始后悔起来。
心想都已是二十五平方岁的人，还做这么不靠谱的事。自己经营旅游公司，安排了十几年的行程，却稀里马哈班达拉奈克夫人一样地就跟这帮007上路。真是自讨苦吃，活该啊！
林莎见到妈妈把眉毛拧成麻花，轻轻拽了拽妈妈的衣角，表示不要吱声。
素素轻轻白了女儿一眼，又想象着深夜降临，车里很冷，手机将没电，无法和外界保持联络，恐怖故事发生等一连串西部电影中的情景。
07．
过了一会，林莎称自己头有点痛，接着又说她很冷。
素素将后备箱里的羽绒服取出来给她穿上，才感觉林莎的身子在瑟瑟发抖，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这一摸吓了她一跳，滚烫！这可怎么办好？昨天她就说嗓子有些痛，本以为只是喝水少，哪想到是扁桃体又发了炎。在这荒郊野外，没带消炎退烧药。怕其他同学担心，林莎独自忍奈着没说难受。
车子里的人们消耗尽了电脑里的电池后，开始东倒西歪地睡觉。素素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把肠子都悔得发青。
天边开始出现大片的乌云，仿佛在快速集结，旷野中冬天的寒风在鬼哭狼嚎。怎么会没有车路过呢？素素独自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绝望中，终于看到远处有灯光开始闪现。过了一会，一辆越野车停了下来，是一对老夫妇。大家仿佛见到了救命的稻草，都激动地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怎么啦？”
“我们没油啦！”
眼尖的锤子看到他们车子油表，显示油量也很少，把来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夜色下，只见两位老人的白发被瑟瑟的寒风吹乱，素素觉得请这把年纪的老人来帮忙，实在令人汗颜。
尴尬中老先生道：
“不用担心，我的车虽然没多少油啦，但是我可以给儿子打电话，他就住在前面的小镇里。当然，如果他的手机仍然开着。”
几个人面面相觑，晚上十一点，人家肯定睡觉啦！只是嘴上不停地和老先生说。
“谢谢啦！很感激您！”
看着他们的车灯在夜幕下消失，大家的希望再次泡汤。
08．
天边开始电闪雷鸣，狂风伴着暴雨铺天盖地地蜂拥而至。豆大的雨点急促地敲打着车顶，像冰雹般砸下来。
老天爷突然发了脾气，暴风使得车身摇摇晃晃，像个醉汉站立不稳。
在这浩瀚的西部大自然里，车子像只蚂蚁般渺小脆弱，仿佛大自然打一个喷嚏，就可以把它轰出十万八千里。
素素突然想起这里是龙卷风的故乡，不会刮龙卷风吧？
那红色通天的劲风，快速驶进时，仿佛里面住着骑扫把的黑衣老妖。它掀翻房屋，吹走汽车，把人高高抛起，然后再仍下来。不敢继续想下去，心脏都快要从胸膛蹦了出来。
素素竭力克制自己，不再瞎想。自我安慰着，就在这里挨到天亮吧，又没有野兽和坏人。
她把仅剩的半瓶水递给林莎，希望能缓减女儿的嗓子火辣辣地疼痛。看着女儿握住自己的手，在默默地忍受着。素素的泪水终于从脸颊滑下来，外面的狂风暴雨掩盖了她的哽咽。
汽油难倒了聪明的博士，他也开始眉头紧锁，此时大家都不再说话。
沉默和黑暗紧紧包裹着大伙儿，车外面的冷风在呼号，那种沙漠的，粗旷的，飞着小石子的西部的风，让车内的大家感觉都快窒息。
09．
过了很久，终于又有一辆车停了下来，从里面跑出来两个白人。那年轻的女人艰难地为另一个男人举着一把伞。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父亲打不通我的手机，跑去我家敲门，说你们困在路上，让我赶紧送油过来。”
年轻的男子解释道。
夫妻俩专门带来一小桶汽油，边往车上的油箱里灌油边解释。
“你们不必客气，我们一家四口在中国旅游时，受到过很多人地帮助。”
不觉中暴雨开始变小，大伙儿的眼泪却已经擎满眼眶。
感激涕零地看着男子加好了油，锤子的车子却着不了火。年轻的白人男子掉转自己车子，车头对着锤子的车头。两辆车足足亲昵了五分钟，车终于将火打着。然后他说，跟在后面吧，一会就能看到加油站。
带着锤子的车开进加油站，看着加好油。分别时，锤子冲上去给他们油钱，结果他们死活不要。感动得大伙儿无言以对，大家就在细雨中拥抱告别。
10．
一行人到达路边的戴斯旅馆时，天空蒙蒙发亮。
床好大，咖啡这么香，最主要的是可以洗热水澡，让全身暖过来。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八点。
自从到了酒店，林莎的紧张情绪便一扫而光。是妈妈让她喝足了热水，又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早晨她醒来时高烧已经退去，试着吞咽了一下，然后告诉妈妈，感觉嗓子没有昨天那么痛。她的脸色看上去，确实是好多啦！
素素静静的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此时又变回成一个正常的母亲。
昨天受到惊吓的年轻人，今天又变成新鲜出笼的小面包上路。
11．
路上。
林莎把头靠在妈妈肩上轻声道：
“妈妈，这半年来每次出现困难，我们总是遇到好人，你真的不用担心哦！”
素素低头沉思着，是啊！这个世上有那么多善良的人。他们帮助别人时，仿佛天经地义，义不容辞地冲进这样的雨夜，就是为帮人们早些脱离困境。
她轻瞟身边的女儿，只见她正把昨夜的经历写入朋友圈，看到最后一句：
“……今后也做一个温暖的人，帮助他人，成为雨夜中的天使……”
瞬间，一股暖流遍布了全身。
窗外的寒风依旧刮着，马路旁髙大的椰子树在瑟瑟发抖。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上慢慢地升起，把千万道光芒温暖地洒向大地。
‘ 彼岸晓吾 ’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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