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时候放寒暑假,
都是去乡下外公外婆家“度假”的。
今天,我主要讲述外公二三事。
外公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老头儿。
喝酒。抽烟。脾气大。
记得无论冬夏,
每天起早三四点钟的时候,
就能听到外公的短波收音机,
发出刺耳的撕啦嘶啦声,
接着就是调频几次,出现了日语广播。
也许我学习西语的启蒙老师是外公,
以及外公的收音机。
听我妈妈说,
外公当年是昌图县第二名的好成绩,
考到日本大阪留学的。
别人骑着高头大马光鲜亮丽。
外公一个蓝布包袱,里面装几个馒头而已。
至今想来,英雄不问出处,可以理解了。
接着,五点多的时候,
外公就已经起床了,
收音机里播放的依然是日语广播。
外公带着他的工具兜去巡山。
所谓工具兜就是一个黑色长方形的皮包,
里面有好多我不认识的钢铁制工具。
所谓巡山,其实就是看看他的庄稼。
我妈妈和姨娘们告诉我,
张二爷(别人称我外公)家的地
产量永远是最高的。
因为他有文化,科学种田。
等外公‘巡山’回来的时候,
就开始洗漱。
你可以想象一下,乡下的院子里,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光着上身
冷水洗漱洗头的情景。
当时不以为然,
现在想来,
那是多年军人生涯,牢狱生涯累积的一种习惯。
我上大学以后
80多岁的外公再也不那样洗漱了。
他老了。但是依然用布手帕。
从不随地吐痰。
外公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
他在家里喝酒。
也去小酒馆儿。
第一次听到《成都》那首歌,
我没来由的想起了外公。
外公日常生活简单。
早晨喝鸡蛋花水,丰富的早餐。
午餐有时候在外面吃。
晚餐要正襟危坐的吃,很正式。
我记得筷子洗过是要烘干的。
我曾经问过外婆为什么。
外婆只是说:你外公让的。
外婆也是大家闺秀。
现在我才明白,他的要求,她懂。
而当时的我,根本不理解。
还有印象比较深的,
勺子,外公称作羮匙的东西,
不可以仰面朝天的放。
要倒扣。
各种要求,不胜枚举。
我在百思不得其解中长大了。
多年以后,
才明白,简朴的生活也要有质量。
也要科学。
其余的时间呢,
外公就读书写字。
报纸,还有很多古书。
写水笔字,给文章批注。
而我爱读书的这个性格,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培养起来的。
外公戴上花镜对着太阳读书的时候
我就坐在旁边也默默读书。
当时很多字是不认识的,
我就选择跳过。
后来,渐渐的竟然也识字很多。
我上大学的时候,
回去看外公,
他还跟我谈论王勃的《滕王阁序》。
我没有参与他的前半生。
认识他二十年。
二十年给我的熏陶和启迪
都是在我三十岁以后才渐渐明白的。
一个优秀的知识分子。
一段被打倒的岁月。
磨难的一生。
不屈的性格。
我的外公。
只可惜寥寥笔墨,
不能把外公刻画的周全。
谨以此文,寄托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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