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门口有一位保安大叔,年纪和我父亲相仿。
大叔每天下午五点来换班,直到第二天早上五点,连续十二个小时,每月薪资2000块。
每天都是夜班,没有周末双休,没有法定节假日。
我上班时他早已下班,我下班时他又开始自己漫长而孤独的守夜使命了。
周五工作完成得早,打完卡后,我就下去等班车回家。
九月的北京,依然燥热,我忘了撑遮阳伞,就坐在保安室门口的大伞下,和大叔聊了起来。
我还没有问他,每天这样日夜颠倒累不累,大叔就兴奋的告诉我,他又找了一份清洁的工作。
我吃惊地问,您要走了吗?
不是。他说,我夜里值班,白天扫马路,中午还有三个小时的睡觉时间呢,一个月能多挣2300.
我更吃惊地问,这怎么行,身体吃不消啊。
我在老家也就是种地,比这个辛苦多了。大叔说,这工作又轻松还挣得多,就是磨时间些。
大叔告诉我,妻子在附近另一家公司做保洁,每月2200-2300不等。两人租住在城中村,每月房租450块。这些数字是什么概念呢,给一个参照,我租住的房子每月1700块,为了祛除小强,我还在角落里扔了好多樟脑丸。我无法想象一间450块的屋子,是怎样的,是阴暗不通,还是隔断摇晃,是常年晾不干的衣服,还是永远潮湿的被褥。
大叔说,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了,一个在老家种地,一个在老家的县城打工。
经济都不怎么宽裕,自己多挣点,省着点就能帮衬孩子们。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甚至不敢用眼睛去直视他,我怕自己泛滥又无耻的同情心让大叔难受。
猛想起海灵格曾说,那些同情别人的人是在责备上帝。
我可不能责备上帝。
班车来后,我匆匆逃走了。
透过车窗,我又看了一眼守夜人和他的阵营。
那个保安室,除了一张小桌子,一把椅子,一台电风扇以外,别无空间。三面都是玻璃墙的设计,的确好看,也足够无用,夏天不遮阳,冬天不保温。
守夜人个子不高,一米七还不到的样子,瘦又黑,颧骨高,保安服不知道来来去去换了几拨人穿过,松垮又老旧,他的肩膀窄而削,衣服撑不起来,站在大伞下,更显得单薄。
我常和朋友戏谑,每周五的晚上是幸福指数最高的时候。我们辛苦了一个礼拜,周五晚上就可以彻夜不归,尽情放纵,周六睡到中午,甚至下午,真是赛神仙呐。
守夜人看着每一位从写字楼里匆匆走出的人,他们难掩周末到来的喜悦。或跳上公交,或钻进地铁,或有人帮忙打开车门,一路撒欢而去。
送走最后一个完成方案的人,守夜人关上公司的大门,坐在椅子上,没有床,没有电视,没有WiFi,绵绵长夜,在歌舞升平的北京城,要很勇敢很勇敢,才可以独自穿过黑夜到黎明。要再勇敢再勇敢些,才可以日复一日,锲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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