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茶书院……
老刘打电话来，问我知不知道那小空回国了。
我说，“华侨探亲呐？”
老刘说，“美女在我这里呢。你不是刚落地吗，过来喝茶吧，正好有事聊聊。”
我让表姐赶紧把猪蹄打包好，不能让她再吃了，四个猪蹄子都进去了，这还了得。正好去喝点茶给她打打油，可怜这些人在肥瘦之间的闹腾啊。
老霍拉着我们直达云茶书院。
这么多年没见那小空，除了有些富态之外，还是那么妩媚，弯弯的眼睛像是一副月钩，笑起来都能把人的魂给勾走，就是不知道她身上洒的什么牌子的香水味儿，有点儿搭不上茶室的格调。
那小空也不唱诺，说，“哥，我新成立了一个房产代理公司，您给指点指点呗。”
这是什么剧情？我看了看老刘脸上的小酒窝里藏着的笑，听他说，“美女现在可是外商独资企业呢。”
我问不是干代购吗？
那小空朝我飞了一下眉梢说，“别那么土嘛？人家那叫跨境电商，现在有俩人在澳洲帮我打理着呢。”
“那怎么想起来干房产代理呢？这现在也不是好行情，多少这样的公司半死不活的？老板十个有七个都成了给员工打工的。你看现在都转行干渠道去了，你还敢进来？”
那小空说，“我在澳洲认识了一个在咱们家里做开发的大哥，他听说我干过地产销售，就给我介绍了一个楼盘。”话毕，唇角里还挂着一丝傲娇。
“哪个楼盘？”
“新海湾”
我一听就知道是那个两家公司合作的海景公寓，这半年每个月能卖个三套五套的，那个民资股东都快愁死了，而另外出地的国资方却很蛋定。
这时候，推门进来一个彪形大汉，穿休闲西装，袖子快挽到肱二头肌了。肥阔的大腮帮子上，堆满了这个老青年标志性的胡须茬子，肤色油腻又油黑，这是常年奔波在风吹日晒中的嘉奖。大家都认识，电梯广告公司的杨小玉，人称媒体圈里不知疲倦的“小老虎”。
那小空娇滴滴的喊了一声杨哥，杨小玉扫了一眼那小空短裙下白皙浑圆的大长腿，故作镇定的答应了一声，接着问老刘，“什么茶这么香？”
“攸（yōu）乐山，高山茶，都是一芽两叶的。”老刘对茶的蜜恋溢于言表。但我想小老虎闻到的应该是那小空的香水味。
杨小玉说，“大美女，听老刘说，你成大老板了？合作合作吧，给我们整几套框架出去？”
那小空从包里拿出一条温菲尔德香烟，递给杨小玉，说，“杨哥，你别老想着你自己的框架啊，其他媒体界的大佬，你也帮我整合一下呗？特别是那几个自媒体公司，到时候咱们可少不了人家的帮衬。”
杨小玉说，平面设计和短视频制作，你找的谁啊？
“没找呢，这些我都靠杨哥安排呢。”
杨小玉听到这里，面露喜色，说，“那就找小熊吧，他的团队很少抄模版，也很少套别家的牙慧，有自己的想法，特别是文案很用心，常出彩。根本不用担心那些喜欢凭直觉就拍脑袋的甲方大佬，小熊研究群体色彩心理学很多年了，武功很高了，他的方案直推就好使。”那小空浅然一笑说，“杨哥你帮着办就行了。”
小老虎在秀色可餐的喜悦里，连忙应承下来。
我转头问，“杨总，你家的框架不考虑往ai 发展一下？”
杨小玉摸了摸啤酒肚，请我举个例子，我说，譬如在你家电梯里的液晶屏能否加个ai摄像头，电梯里有人就亮，没人就黑屏。
他嘴角一翘说，电费那是小钱，可以忽略不计，加个这种摄像头的成本可增加了不少。
我接着讲：“这是个前提，在这个基础上，你加上一些识别功能：譬如识别到女人就推送美体美容的广告，见了放学的小孩子就播放玩具或者冰激凌的广告，看到你这样的老头就播放壮阳的……当数据库看到这类群体的关注频率达到一个量级时，再见到这类人就可以侧重推广，着重加深广告的渗透力。
甚至可以在你们的显示屏上加上抖音快手那样的刷屏功能，以此互动着玩些花样，比如玩出点礼品，奖金。
或者加上一个留言墙功能，说不定还能撮合成几对姻缘，也算积德。
当然这是我的临时设想，只是建议一下。但是这些想法，你们不做，也许后面真的就会有人做了。本来这个时代没有想不到，只有做不到。”
杨小玉听完大笑，狂浪的说，“等喝酒时再细说吧，我回去后召集董事会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必要让你当我们的独立董事？”
老霍坐在边上，苍着脸看着那条烟，鼻孔轻轻地哼出了一声，端起两杯茶对我说，“你们聊着，我出去看看你姐，让那只金毛给迷住了。”
我点点头，然后笑了笑说，“那小空，你给老刘安排了什么差事啊？”
“我的策划大师啊。”
我问，“你的地产大哥哥给你谈了多少个点数？能让你这么兴师动众的。”
那小空捏着三个指头，“7个点，还可以吗？”
我说，“就是给你10%，这个盘子也是个困难户！哎，张开嘴我看看，你什么牙口？”那小空张嘴给我看，问我咋了？我说，“我就想看看你长的什么牙，怎么敢来啃这样的硬骨头？”
那小空一嘟嘴，说这个楼盘总销金额30多个亿呢，7个点，那是两个多亿的代理费啊？不少了！
我问她，“公寓，商业产权50年，不能落户口，不能上学，没有天然气，单价还那么贵？那可是接近5000套房子啊。你打算卖给谁？”
“我知道，本地人看不上这种房子，所以拜托哥哥你帮我往外省推推呗？”
我笑着说，“外地渠道？海阳、乳山、龙口、荣成、文登……你去问问他们给外省的渠道几个点？最少20%！你这7个点还不够塞人家牙缝的呢？呵呵，何况新海湾房子的总价摆出去跟人家比起来，一点优势也没有，你这一套可100多万呢？”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问她，“你要不要给你的地产大哥留出点好处？行规要给人家5%呢。”
那小空摇摇手说，“那倒不用，大哥还是比较培养我的。”
我笑了笑说，“你大哥没过60岁吧？”
“哥，你好坏，人家不理你了。”那小空娇嗔了一声，“那我怎么办啊？哥，你看这样，赚了钱咱俩对半开，你想想办法呗!”
我说，“我也不是神医啊，有些先天不足的项目，如果赶不上好政策，跟不上形势跑，谁敢揽这种瓷器活。再说了这个活，除掉给员工的七七八八的工资提成等运营成本，还有打点甲方的那些钱饥渴的中层干部，最终利润可能就剩下1个点，也就是3000来万。这个项目大约25万平米，初步做个5年的销售计划，理想预算平均每年600万的利润，你能接受吗？”
那小空连连点着头说，“行行行！”
“呵呵，那再给我一半，你可就剩下300万了！”我看着那小空怔了一下，她好像忽略了这个账。但是她极快的反应过来，端起茶杯说“有钱大家一起赚，来，就这么定了，干杯吧！”
放在往常，这是个必须推掉的项目。但是我想到了“楼团长”也需要几个试验品，就决定答应下来。在代理这个行当里，有时看开了世俗的女人拿到一个项目的代价太小了，自带天然的优势。那么既然如此，各取所需吧。
……西递……
海茹在西递找了一个民宿住了两天。说这地方的人文历史用一天的功夫参不透，住下来细细琢磨琢磨，本来门票也给3天的期限。
晚上，她跟我说她公司今年准备开辟一下国内的市场，这些年国内的消费水平上来了，对于新材料的需求也是与日俱增，不能丢了嘴边的肉，公司的意思是先渗透观念，慢慢培育消费意识，别瞎等着让别人抢了先机。
我问她如何打算。她说国内市场跟她所熟悉的国际贸易截然不同，想听听我的建议。
我想了一会儿，跟她讲：你们的产品本就是原材料，一直面对的是国外的B端。国内直接走B端，我感觉不太合适。因为这些公司或者生产厂家，他们就一个担心，用新材料做出来的产品，市场不接受，轻易也不会愿意去开辟一个新市场。
首先开辟一个新市场，就像是当年闯关东的人，要砍树割草、要填沟整平，要引水挖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开出一片荒地来。开完了，想种地的时候，当地的地主老财又有可能来霸占你的土地。
这跟我们去拓荒一个新市场，没有区别。国内模仿复制的能力太强悍了，你刚把消费意识建立起来，当地就会有人一哄而上。
但是你还必须去开这块荒地，我感觉最好先找几个单品投石问路。
譬如毛巾，可以找在国内销售额排名处在第二、或者第三、第四的公司合作。排名第一的业绩往往是遥遥领先，它不一定会搭理你。但是第二三四名，一定有夺魁的意愿，他们需要有个新的卖点甚至新的噱头来帮助他们，这样谈起来就比较容易些。
找到这些公司，拿你们的样品和国家检测报告，就去现场实验，让他们眼见为实。
同时跟他们签署独家供货协议，保证他在一定时期的垄断地位。
为什么先毛巾开战呢？你们的主要性能不就是抑菌吗？抑菌率还能达到99%，那么我们很多人体会过，夏天上午的毛巾，到了下午就有可能发馊。毛巾在抑菌方面会有很直观的表现，也容易撬开市场，这样你的客户就会乐意去尝试。
然后再找出其它几个单品，譬如内衣、纸尿裤、床单、窗帘等，还是采用这个思路，每种单品找一家有实力的公司，小步勤挪、慢慢的集沙成丘。
至于怎么打细节，网上聊不明白，咱们见面详谈吧。
海茹说，好啊。
她接着问我，你们的天使轮已经拿到了，为什么还要找日本的基金公司？
我说，有备无患，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用的上呢？算是未雨绸缪吧。
海茹说，是啊，商战中太多变数了。地产和纤维看起来是两种不同的商品，实质上到了顶层，都是资本游戏，说不定还是一个人玩的。
我接着说，对，现在就是干建筑工程的，也是看谁有垫资能力。说白了，谁干都一样！但是谁的皮包鼓，合同就是谁的。全是玩资本。我有个同学做装饰的，就是那个黄金屋装饰。他家库存的建筑装饰材料就有上千万，每次进瓷砖就是10大车，这样他的成本就是比别人家低得多。价格低，质量好，又有售后服务，这才有强大的竞争力。说到底，他的生意也不过是嫁接在一个装饰行业里的资本游戏。
海茹说，文明的尽头是神学，经营的顶端是资本。
我说，“是啊，以前我是咬牙切齿的无神论者，本来幻想着我们人类都是外星人创造的，就像女娲甩泥巴、亚当拆肋骨。他们还在公元前同期创造了几种宗教，互相pk着。每个外星人都有一个或几个地球人当宠物，用意念遥控着我们。他们用人类玩着各种博弈游戏，他们给我们的武器就包括正能量和负能量，在培育我们诞生成长灭亡的过程中，看谁的宠物最厉害。但是到了后来，我忽然想到，那么这些外星人又是谁发明的呢？一直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就想也许真的有个级别很高的神，在统御着这个宇宙。”
海茹说，其实我们在宇宙洪荒之前，在那个混沌初期，我们都是一些原子、质子或者中子，后来怎么组合的？组合成了你和我？而几百亿年后，我们的宇宙坍塌之后，我们又要回归成原子，或者黑洞里的中子。来自尘又归于尘，那么这一切又是谁主宰的呢？
就像你刚才讲的正负能量，你提出来的神魔之战。神和魔都需要生存，只是有不同的生存方式。这两种对立的方式必然会发生冲突，那么神应该用什么方式对付魔呢？显然用法律、道德、五讲四美三热爱这样的口号是治不了所有的魔的，除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外，也应该有必要的手段。简单一点讲，就是神有时候也要降级生存，要用魔法驱魔，用神法修身。
我们两人这一顿鬼扯，都凌晨了。
……无冕斋……
第二天上午，霍苏氏骑着电动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两个包裹，唧唧哐啷的来到了无冕斋。
蕾馨已经到了，在里面拖着地面，看着桌椅都擦的干干净净的，应该是来的挺早。
霍苏氏进来一看，笑着说，今天不会不发工资吧，我的工作都让老板娘你干完了，你这是砸我饭碗吧。
蕾馨淡淡一笑，大姐，你说啥呢？我的东西呢？
霍苏氏把两个包裹放在案几上，让蕾馨挑，说，你猜是哪一个？
蕾馨把俩包裹都划到身边，说，呵呵，都是我的。
霍苏氏，你怎么知道的？
蕾馨说，要不然，你拿来干嘛呢？说话间，很利索的把俩包裹都拆了，一套冰裂纹的天青色酒器，两个猪蹄。
霍苏氏说，你倒上酒吧，下酒菜我也给你准备好了，你看全是胶原蛋白。
蕾馨捏起一只小杯，对着窗外透视着，喃喃自语道，“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太美了，必须喝一杯！”说罢，就跑去仔细的洗了壶杯，回来又从小仓库捎出来一瓶琅琊台的高半，慢慢的斟满，看着酒花在杯子里的欢快，蕾馨说，我得把军哥叫过来。
不一会儿，军哥骑着一辆闪电的公路赛，闷着一头细细的汗珠来到店里。
军哥扎一马尾辫子，白T恤衫上印着吉姆尼的图案。他从背包里掏出来一盒麻辣琵琶虾和一包五香花生米。
霍苏氏跟军哥说，我看你瑜伽馆旁边倒出来一个门面房，我去租下来，干个小买卖，行吧？
军哥问她，姐，你想干啥啊？
霍苏氏说，最近在抖音上看了好些培训，有教视力恢复的，有教做披萨的，还有教卤味的……我看那个卤味不错，看着就好吃。加盟个这样的小买卖，好不好？
蕾馨说，呵呵，那往后可以天天啃猪蹄了。不过啊，但凡教你发财致富的讲座，最好不要信，不管免费还是收费的。真要像他们讲的那么好，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干呢？这是个很简单的常识问题，无事献殷勤的，非奸即盗。
军哥拿着小酒杯端详了半天，回过神来说，“对啊，你看网上的那一堆大师，什么登啊，什么宏啊，什么强啊，漫山遍野的成功学。往前数十年，二十年，机场的书店里有多少这样的发财秘籍？好吧，假如这些光碟书刊里讲的都是真的，有多少人看过后成功过？那个28比例简直就是个铁律。”
蕾馨说，这些卖嘴皮子的，不过是想骗点培训费罢了。有些大师，他并不会以为自己在骗别人，因为他已经连自己都骗信了，特别是那些算命的。让他按照自己说的去干，这个唯一的实证，他自己却都验证不了。
霍苏氏说，那我弄卤味，他们又能咋样？
军哥拍了一下桌子，“姐，诱惑你买他的卤料啊。这个搞培训的说不定就是个卖卤料的。姐，你要是真想学卤味，咱们胶南大场的烧肉多好吃，找找亲戚学一学就是了，还要听网上忽悠？再说了，我觉得那个门脸房，不适合干熟食店，不是太方便随时停车。”
蕾馨品了一口酒，说，李清照的那一段：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写的太帅了，我也好想那么醉一次啊，也不知道她那时喝的什么牌子的酒，肯定不是茅台，酱香型太难喝了，宋酒到底啥味道？
霍苏氏心思还在她的生意上，问军哥，那你觉得现在适合干什么？不能有风险，姐这把年纪了，不能倒。
军哥笑笑说，做生意我可不是榜样。但我就看到那些传统的便利店啊，五金店啊，理发店啊，就挺好的。
标新立异的，突发奇想的，特别让你交加盟费的生意，十有八九都倒闭了，就说刚倒出来那家门面房，都换了三家了，姐，可不是这一家，我这那条街上，附近隔三差五改朝换代的店面可不少。我觉得就是那些传统的小买卖，除了地段和技术之外，性格和气，为人善良，乐于助人……都很重要。人气大都是靠品性聚起来的。
蕾馨问，姐，你为什么忽然想做生意呢？
霍苏氏义正言辞的说，我想实现财富自由。
蕾馨心里明白，这个姐姐最近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门开了，送快递的进来了，放下了一个白色的塑料管子。
蕾馨看了看发货地址，来自西藏日喀则。就拆了，里面倒出一卷轴画，是幅《时运金刚坛城》。
蕾馨把画挂起来，调整角度拍发了个朋友圈。很快，海茹在后面留言说，皈依了？
蕾馨没有回复，直接跟海茹打开视频。
她跟海茹讲，画是胡子请的，最近那几个卖楼的没事就研究这个。
海茹说，“他们的项目不错啊，等第二轮投资的时候，建议你多多少少的跟着投一点，别让存款在银行里长毛了，现在这么低的利率，碰见好的项目，应该尝试一下。”
蕾馨说，“好的，你说可以，我就投，我晚上好好研究一下。”
蕾馨看海茹的背景还在西递，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海茹拿着手机，慢慢的走在一条很细很长的小巷子里，阳光时而穿过建筑的缝隙擦落在她的肩膀上。她说，“我再陪老爸老妈几天，还没听完他们的唠叨呢，等挨完例行的训示后就回去。不跟你说了，我先逛逛这些老宅子，等回去给你带条臭鳜鱼和毛豆腐啊。”说完就挂机了。
霍苏氏，问，刚才你同学说的啥好项目啊，我也投一点呗。
蕾馨魔怔了一下，跟她说，“我琢磨一下，可以的话，就拉上你。”
霍苏氏的眉间瞬时亮了，希望总是会给人愉悦的心情。
军哥接着劝霍苏氏，你看那些地摊经济，最受益的是临沂了、义乌了那些做批发的源头，将来这些没有什么生意头脑的人，摆了半月十天后，剩下卖不出去的货源，要不是分给自己的亲朋好友，要不就是半价当扔了，大部分是不会挣到钱的。
你在这个金字塔的最底端，没有几年的经验或者人脉积累，凭一股子热血就想做生意，很难成功的，除非你有实力维持前几年的亏损。
你看旁边的那个建材超市，赚钱的都是做过很多年后有各种积累的，客户啦，经验了等等。没有经验和人脉就贸然进来的开店的那些，以为照着书上写的拓客知识就能打开销路的，那可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走马灯似的换老板。
所以别去信那些鬼扯篇的加盟、培训了。
霍苏氏听完，点点头，哎，我们这些最底层的小老百姓到啥时都是一把韭菜啊。
蕾馨说，不要纠结，看明白了，至少不会轻易上当了。这年月，不上当就是赚了。
霍苏氏说，那小空怎么就能回来开代理公司呢？人跟人真的没法比啊。
蕾馨听完这一句，瞬间都明白了。
这时她听见外面有噼里啪啦的声音，起身出来看了看，门口侧边支起来一个象棋阵地，几个老大爷围坐在一起，时而杀伐果断，时而快意恩仇……蕾馨看着这些人间仙气儿，微微笑着。
……新海湾……
新海湾在西海岸海岸线的中部，天气晴朗的时候，远处的灵山岛像一尊卧佛，沐浴在碧波里。极目远眺，更是海天一色，广远的视野总是让人心旷神怡，这种景致自带神奇的疗伤的作用，难怪那么多在压力中成长起来的人，总喜欢面朝大海。
这个楼盘的一期，是十二栋高层公寓，坐落在地块的后面。也就是说，这些公寓待将来前面的高层建成后，绝大部分是看不到海的。
我和那小空从噪杂的工地上往回走，不少赤膊的建筑工人只穿了一件荧光色的马甲，酱色油光的皮肤上沁满了密实的汗珠。看到穿着雾蒙色衣衫的那小空，很多人驻足相望，一个带着白帽子的经理，天蓝色的衬衣上还别着一颗党徽，表情像是被速冻了，看样子都忘了手里还捏着的挂颈耳机，忘了跟谁还在通着话。那小空若隐若现的黑色内衣，在阳光下格外分明，无论走在哪里，那小空总会摄取一些男人的魂魄。
我们回到接待中心，前台里面的售楼员，木呆呆的眼神说明了这个地方的人迹罕至。我们找了个卡座坐下，一个穿黑丝袜的工装女孩抱着一叠楼书折页走过来，她是甲方的销售经理，小丁。
我翻了几页户型图，看着已经定型了产品，也懒得挑毛病，这些既成事实的东西，不值得再去品头论足了。倒是这些折页的设计，将来是可以重新调整的，也必须调整，因为这么好的金粉特种纸上，要表达的内容实在是少的可怜：正面一个单调的线条式户型图，反面一幅寡淡的海景画，好歹列几个卖点嘛，多点文案人家印刷厂也不会多要钱。
我们不知道小丁在甲方里的关系，也不敢多说话，搞不好设计还是人家的表叔六婶呢。
小丁结结巴巴的跟我们背了一遍楼盘解说词，都是些大通套。
我问小丁哪里人？她说是大场的。我又问她大场哪里的？她说风墩的。我笑了笑说，咱是老乡，我是湾东的，邻村呢。
小丁的拘谨转眼间消失了，话匣子也打开了。
她说这个公寓，本地人真不是很喜欢，除了Loft还感点兴趣外，其它像酒店标准间那样大油条式户型，看了之后的表情基本上都是嗤之以鼻。现在已经成交的客户，看着多半像是二奶那样的人。
我问她，换了几家代理公司了？
她说好几家了，这一家也是在等着结完尾款，也要撤。
我看了看那小空那严肃的表情，说，“那总来了，你们就不用担心了。”那小空干巴巴的笑了几声。
我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礼品盒送给小丁问，“你是属于哪个股东的人？”
小丁说她是国资那边的。
我笑了笑说，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民资方面的负责人，晚上大家一起吃个便饭。
小丁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不过多久，从楼上哒哒哒的下来一个胖嘟嘟的妇女，看样子30多岁，极为老到的跟我们打着招呼，递上名片自我介绍说叫她莉莉就行了。
我表情凝重的表达了一番对这个项目的担忧，得到莉莉的认同之后，我便示意那小空。那小空连忙从包里拿出个礼品盒，说，“莉姐，这是我从澳洲带回来的，一点小心意。”
莉姐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我问莉姐，晚上赏光，咱们找个小店，一起吃个饭吧。
小丁说，好啊好啊，去我老乡那个店吧。
莉姐问哪个店？
小丁说，“满大盘啊，他家的烤虾、老板鱼真的很好吃。也不远，就在天和医院对面。”
我看莉姐没有拒绝的意思，就起身说，那就这么定了吧，等你们下了班，我派车来接你们。
我和那小空回办公室的路上，跟她讲，对甲方的任何人要尽量客客气气的，哪怕是看门的老头，都说不定是那个副总的老叔，有时候给他一盒烟，都有可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小空答应了，问我，“哥，这个项目，你有多大的把握？”
我说，等熟悉一下项目里面的人脉关系再说吧。做代理，销售只是一个技术层面的事情，说白了，跟工程技术没有区别，就是一个技术高低的问题。但是跟甲方能够处理好关系，才是一个代理公司最应该考虑的前期工作。这个项目要想走出去推广，那么多的环节，都离不开他们的支持。
关系处理不好，那些一早到晚的讨论会，就把你折腾死了。特别是这种有国资背景的项目，通常里面的人都是开会天才，因为开会才是他们的工作。开会，可以推诿扯皮，可以邀功请赏，可以在领导面前装成很专业的牛逼样子，而领导也会很享受拍板下决定时那一刻的快感。开会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往后啊，参加会议就是你的主要工作了，剩下的技术层面，我来处理。
那小空听了，好，这种会我会开，哈哈。
……楼团长……
第二天在深圳莲塘的一间私密的茶室里，柳杨和陈总介绍的法务老张喝着茶。
柳杨问老张，将来资金池会不会涉及到非法集资，有没有必要先去买个牌照？
老张说，现在非法集资案件太多了，过去有很多打擦边球的，现在国家对基金、金融公司的管控越来越严。但是现在像界定这个集资是不是非法，也是很麻烦的事情，有时候头一天合法，第二天说不定就非法了。
至于牌照，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拿到的。本身这些牌照的门槛都很高，想拿到不是那么容易，就是想转让买一张，那也需要上亿的资金。这个事，我再去查一查，先不着急。
柳杨说，那行，不过青岛那边的股东跟我说过，这事先不要声张，低调的去处理，省的打草惊了蛇。
老张说明白。两人各自散去。
柳杨回到公司。阿雨正在和一个30岁左右的女士聊天，看到柳杨回来，就起身介绍，“这是海螺网的李璇李总，原来在那里做山东区的市场总监。”
柳杨看着阿雨的表情，知道该谈的都谈了。就抱拳跟李璇说，“李总，我们公司期待你的加盟。”
李璇说，阿雨很厉害，她的热情太有感染力了，还给我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真的没法拒绝啊。
柳杨说，李总也是痛快人，那么咱们公司的运营部就归你了，不过你的办公地点是在青岛，你直接对老王负责就行了。说完他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她。
李璇说，明白，技术归技术，运营归运营。
柳杨说，我下午4点飞青岛，咱们一块去吧，正好你跟王总聊聊。
李璇说，好的我去准备一下，回头见。
晚上8点，老霍从机场接着他们，来到满大盘。
昨晚上在这里跟新海湾的那俩女的吃的还不错，今天让他们也来尝尝，权当个工作餐。
我跟李璇说，希望你早一点到岗啊，太多工作排在后面了。你这下一步可能会非常辛苦，要有心理准备啊。
李璇说，放心，王总，忙就是最充实的生活，我喜欢。
那么可以透露一下我具体做什么吗，这段时间我要回海螺网交接，也没什么事情，可以提前做做功课。
我说，简单地讲，我们必须深刻分析开发商通盘的投资过程，不仅仅销售这个环节。毕竟我们是做服务的，了解的越透彻，我们的工作就会越细密，多一些彩头，少一些疏漏。
譬如开发商现在开盘都是在网上选房，都是花钱买软件买服务，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在我们的app上附加这么一个选房功能，还是免费的。这样子对于开发商的引流就是一个很好的通道。另外他们每周的暖房活动，我们的软件还能不能提供一些其它的免费支持呢？
技术上，柳总说了没有什么难度。那么我们就需要把我们要做的这一切，尽快的让开发商的决策者知道，同时了解他们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
所以，你的前期工作就是跟他们建立联系，沟通有无，提供服务。
柳杨笑了笑对李璇说，有一个草原狮子吃羊的故事。
是说草原上的狮子，扑到一头羊，只会吃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给那些鬣狗、秃鹫、苍蝇。这就像我们做生意，看账面上会赚了很多，但我们也得拿出来一部分给某些领导请客送礼，或者是应付那些官司两头吃的律师，甚至那些地痞流氓小混混，小喽啰们。
尽管我们不甘心自己的心血，被他们吸走了。但是理解了这个大环境是个共同体，好人坏人都在这里面生存，那么拿出来一部分喂养他们，也就讲得通了。
但是，怎么喂养，要掌握主动权，该给多少有规矩，否则那就成了无底洞了。对于特别不要脸的也就是不讲规矩的，该杀了就要杀。
李璇听了起了一丝寒意，但她不解的是，柳杨给她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于是，她就问：“柳总，这个故事跟咱们的楼团长，有什么关系吗？”
柳杨说，我们所面临的竞争对手，将会用各种手段来狙击我们。你也保护好自己。
李璇听了，心里顿时暖和了许多。她明白，未来一段时间，将是一场恶战。
她对柳杨说，“放心吧，柳总，遇水搭桥逢山开道，以后管他谁呢，合作就双赢，不合作就拿掉。”
柳杨说，“我和王总都相信你。”
我看过李璇的简历，原来在s房网当过青岛的总经理，后来被海螺网重金挖走了。这个女人对于青岛本土的开发商和山东的各大地产巨鳄的负责人交往颇深，做事果决仗义，有很好的口碑。所以我才和柳杨商量，拿出2%的期权和年薪120万，把她挖过来。
有了她，山东的半壁江山就算已经落入囊中。至于以后她会不会被别的公司挖走，在这个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时代，已经不是什么话题和可以担心的事情了。我们唯有做的更好，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
吃完饭，丰乳肥臀的饭店老板娘端着一个小碟子走过来，上面放着几朵花，说，这是栀子花，送给你们，放在衣兜里很香的。
我们接过来，心想就是这些不起眼的细节，温暖了客户的心。
回到喜来登酒店，我进了柳杨的房间。
柳杨跟我说，在开曼注册的技术、运营和数据三个公司都拿到执照了。
我说，这边政府对于运营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对于那个资金结算中心。有个领导很希望我们在这里运营，说免费提供几层写字楼，头三年还免不少税。我对这些倒不是很感兴趣，咱们也不差那点房租钱。我还是希望第二轮，国资方面能够投点资，这样就会有更深层面的合作，将来在各种政策方面，会有很多扶持。
柳杨说，好，你就忙活这一块吧，有了政府的参与，我们就算是多了一道保险。
他看了看窗外正在喷舞的灯光秀，喷泉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说，我们这把可是有了不小的原罪啊。
我说，正常商业竞争，不必多想。再说了，用不了多久，海螺网的卧底也一定会出现在咱们公司里，当个猫鼠游戏玩玩也好。
柳杨开了两罐啤酒，碰完递给我一个。
“来，下面鼓励我们的明天更精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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