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取得毕业证,七月便随工作来到陌生的省份。
西北的城镇风格显著,道路宽广,江水阔急泛黄,远处是荒秃的山屼和高架桥,阳光耀耀的扎下来,撒盆水能看到淡薄的蒸汽,风里有沙尘,干燥的紧。但比起长居的西安,温度反而较低,偶尔的微风甚至可说怡人。
饭食不出所料,以面食为主。这地的面食劲道细滑,但不重浇头。杂酱油腻,臊子却偏甜;卤水杂着些许清苦,吃久了发现,能祛火,大概是汤底中有什么东西。
初来的日子,最想念的,竟然是西安的“三秦套餐”,冰峰凉皮肉夹馍。
这儿的“凉皮”更趋近于冻粉,晃悠悠的整块伏在案板上。来了食客,便切成一指粗细的长条,或寸许的方墩,巴掌大的面筋对半剖开,再撒一把黄瓜丝,几片卷心菜,淋上浆水和辣椒,也不添酱醋麻油,就那么递过来,味道毫不精细,却实打实的管饱。
此地的美食,当属羊肉。
新鲜的羊肋斩条切段儿,入锅烧煮洗净,捞起便摆盘上桌,蘸三合油,辣椒面。
便是手抓羊肉,味儿重肉香,用手捏着骨头,把肉大口撕着来吃。
平日上班,途中就常有三轮同道,车后载笼子,几只羊探出脑袋咩咩的叫,是绵羊。
基建的工作有着诡异的节奏,浩大的工程,巨大的机器,工作中却要以“丝”为单位,大多是细慢的精致活,求学的日子大咧咧惯了,初接触这百分之一毫米的单位级,只觉满满违和感。平日工作有条不紊,时间更是固定,可每逢工程的节点,便分身乏术,加班更是必然,待验审完毕的鞭炮声响起,夜色也常已悄露了鱼肚白。
早来的师傅习惯了这种生活,回房照常洗漱入眠,窗外灿烂的阳光毫不影响那酣眠的呼噜,我躺在床上瞪着眼,满脑疲惫却捕不到睡意,直到晌午餐厅开饭,手机拍到脸上才懵糊糊睡去。
师傅是当地人,工作时却讲着标准的普通话。山根浅鼻梁高,小眼睛瘦眉毛,面颊清瘦,上唇薄,留小胡子。
常穿衬衣,扣子只解开一颗。好抽烟,喜欢靠坐着网椅,文件搭在翘起的小腿上,左手翻读,右腕儿搭着扶手轻摆,将烟灰甩断。
原是一人负责这方面工作,近日工作忙,便“借”我去他那只有一人的部门帮手。满满一铁皮柜的文件,用牛皮纸的袋子分类装存。那柜子举臂的高度,并行三人的宽敞,很难想象一个人得整理多久。
闲谈几日变得熟络,猜想他的日子是幸福的。除了某些大的节点,平常工作倒也清闲,早两年儿子毕业便成婚,小辈夫妇俩工作亦稳定,近日又抱了咿呀学语的乖孙女。
年轻时跟着项目走南闯北,出国赚西方人的票子。骑摩托,玩儿吉他,魔方从三阶玩儿到十阶,闲来还动动笔杆,写些文章。到了工休的日子便旅游,去工程未经的点儿,何况随工作的走动,大半个中国都散落着朋友。
从事这工作半生,奔了两房一车,自己估摸着五十五岁就能还清第二套的房贷,而后就内退,和爱人养花,旅游,钓鱼,做喜欢的事儿,好好享受生活。
西北的日落也稍迟,饭毕常是傍晚,天色却还明朗。前日吃太多,便独自走走消食,插耳机听音乐,无意间走了快十里,靠近这城里有名的河湖,便去看看。
湖水深浊,漂着些许浮渣,湖面却亮堂。日暮西沉,远头的云泛红,近处的云稀散,悠悠向东掠去,倒映在水中,混着亮堂的浊色,有九十年代港片的光影。
上次看云的时候,还在西安城里,长安的云铺一向稀薄,那日却出奇的繁涌。
时值六月的尾巴,两人吃饭,看电影,逛街,吃饭,聊网红店,聊刚看的电影,聊我要养的猫,她要养的蜥蜴,聊以后想要的生活。
服务员在倒茶,大厨在把黑鱼剖片,两人面对面坐着。她在订南下的车程,我揣着北上的协议。
可翻相簿才泛起的记挂,大抵不完整。
那天好像很热,阳光好像很毒,前一天夜里也好像下过雨,而我一早踏出地铁时,云正在她的身后舒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