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_葛

刚一立冬，天气便骤冷起来。正打算关门歇业，那素衣和尚便走了进来。顺手拿了些碎银子想打发他赶紧走，却留意到和尚有些奇怪。没有化缘的佛钵不说，严肃模样也不像一般往来的小和尚般和善。

“师傅所为何事？”急于关店的我开门见山问到。

素衣和尚打量我半刻，“贫僧是来解缘的。”

向来只听说和尚“化缘”，“解缘”倒是听得头一次。“师傅此来是解何缘？这店中只我一人，可我与师傅今日才得相见，莫不是寻错了人？”

店外，雪已悠悠飘了起来，显得寂静异常。我也开始乏了，不愿与和尚耗下去。“师傅还是请回吧，眼瞧着雪就要下大了，晚了可就回不了山了。若是真有正事，也请改日再来，铺子要打烊了。”

我一立冬就犯困的毛病已有多年，整个冬天都迷迷糊糊，常给病人抓错药。久了，索性立了冬便关门歇业，到来年开春再开门。少了几月生意，也不至于风餐露宿。

和尚不走，也不言语，只站在堂中看着我。

我把心一横，他既不愿走，这雪下起来也没个完，便留他下来住上几日，发觉寻错了人，自会离开。“师傅若是暂无去处，不嫌弃便在此小住几日，本店虽是药铺，后院也有几间陋室尚可一住。”

“那小僧便不客气了，多谢施主好意。”

和尚倒是爽快，径直便往后院去。“还是我来引路吧。”

“施主此店已开了多久？”

“从祖上算起，今年恰有百年。”

“恕贫僧冒昧，可否知晓施主祖上名讳？”

我开始警惕起来，“师傅知晓这些为何？我家祖上都是平头百姓，名讳不值一提。”

“贫僧只是想确定，百年前所识之人是否与施主是同一人。”

脚步一顿，我当即想了辩词。“许是我模样与祖上颇为相似，师傅认错人了。况且您说百年之前，我这模样也不像百岁之人吧？”

“施主莫慌，贫僧此来，不过是归还施主百年前的记忆，至于施主其它事情，出了这药铺，贫僧一概不知。”和尚进了客房，对我施以微笑，“不过在此之前，请允许贫僧在此住上一段时间，绝不会让施主为难，时间一到，还了施主的东西，贫僧自会离开。”

“和尚，你到底是谁，又怎的知道我是谁？”我这百年来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变换了身份姓名，却仍想知道我到底是何人。

和尚看着我欲言又止，眼里却露出些悲伤的神色来，令我有些惊慌。

“一百年前，贫僧曾与一女子成亲，那女子名芷，东允山中修为尚浅的青蛇。”

城中传说东允山中有一古寺，寺中和尚名修十。修十和尚救了条小青蛇，青蛇为报恩，修成人形与和尚的转世成了亲。但人妖不可相恋，上天降下罚旨，收了青蛇修为，还将和尚的转世贬入地狱轮回，让他俩永生不得相见。

传说的真假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有人说曾目睹了东允山遭万雷焚毁，可第二日却完好如初；有人说曾见一僧人从东允山出来，身后笼着佛光，如同佛主降世。

故事越传越玄乎，时间一久，传说便变了样。说是上天感动于青蛇的执着，让她转世成了凡人，与和尚终成眷属。这故事便成了善男信女口口传唱的美好神话，东允山中的古寺也得以香火旺盛。

“师傅是要给我讲城中的那个传说吗？我可真是对这种虚妄的神话不感兴趣。”眼下，我只想知道我曾经是谁。

“施主便是东允山的青蛇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