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广州之前,我对冬至并没特别的印象。冬至,只是一个节气,算不上节日。
改变我对冬至印象的,是到了广州之后。
记得刚到广州,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我和一起入职的晓晓被分到同一个地方上班,后来又安排在同一间宿舍。那时我们经常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就跟在大学里的同学和室友兼闺蜜一样。同命相连的那种。
那一年的冬至,并不是周末。
快要下班的时候,同事们都说:“今天冬至,要早点回家。”说这话的人,都是成了家,或者家在广州的人。
像我和晓晓这样,家在异地的,平日对“回家”没有什么概念。当听到大家都说冬至要过节,只觉得有节日的气氛,就特别好。
那时候,我们都蛮喜欢过节的。因为热闹。
热闹的当天,我和晓晓约好,一起过节,一起在外面吃晚饭。
要去的那家餐厅离我们的宿舍不远,店面也不大,是我们共同喜欢的地方。
等我们去到的时候,却发现一直生意兴隆的店面,那天却关门了,门口的招牌上挂着“店主回家过冬,暂停营业”的字样。
那时才真切地感受到,原来“冬至”在广州人心目中是这么重要的节日。是可以提早关门打烊的。
为了填饱肚子,我们又找了两家平日里喜欢吃的店,结果都关门了。
本来觉得热闹的节日,在一顿飘忽的晚餐里瞬间失去了温度。
走回宿舍的途中,路过浩荡的珠江,江水平静并没有拍岸,江边的灯火跟往时一样明明灭灭。
当年的冬至,比今日要冷很多。
我和晓晓走在路上,谁也不开口说活,也不四处张望,各自把手缩在衣兜里,随着夜色渐深,江风吹拂着我们,越来越冷。
一路上,只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在江边长长的路上叮叮咚咚,分不清谁是谁。
那一晚,我们再没有提过节的事。
至于那天,我们到底是用什么填饱肚子的,我不记得了。早忘记了,特意忘记的。
我想,如果我去问晓晓,她也一定不会记得的。因为这些年来,我们一起回忆过很多时光,却从来没有说起过那年冬至。谁也不说。
那年的白天短,短到餐馆提前关门;那年的夜晚变长,长到还未回到家天就黑了,长到谁也看不清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唯一庆幸的,是广州的冬天再冷,也没有老家的冬天寒冷,不会下雪,不会冰冻,不会让人血液凝固,加上心中的一份执着,让我们得以拥有足够的抵抗力。
江火无边,风声清冷,独在异乡,孤影自怜。
之后,但凡冬至的晚上,我都不会到外觅食。大有“一箪食,一瓢饮,一陋巷,人不堪其忧”的状况。
后来,每每跟朋友说起我的异乡经历时,关于那年冬至的事,偶尔也会被我说起,但大家都只把它作为我们背井离乡、远走他乡的一件趣事来听而已。
通常,一般,我会很神秘地说:“你知道吗?广东人啊,冬大过年呢?曾经,我们在冬至的晚上去外面吃饭......”听的人,自然也是听了一件稀奇的事,毕竟,我的老家,大人小孩都不过冬至节的。
一座城市,对人最初的吸引是她的热闹。等你渐渐熟悉,把所有热闹尝遍之后,便开始想念远方,远方的人,远方的家;开始不再向往过节,不再随便独处。
“一切都会过去的”——是曾经我和晓晓促膝而谈的时候,我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曾经我和晓晓彼此安慰的时候,她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时间让一切流动,又让一切变得坚固。
这些年过去了,我们先后离开了那间集体宿舍,先后变动了工作岗位,各自有了各自的发展通道,也有了各自平淡的生活。
彼此曾经说过的话,都实现了。
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好起来了。
今日冬至。星期六。天气朗晴。万物兴盛。
清晨醒来,有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明媚的,温暖的。
早晨,看着草木碧绿,天空高远,感觉只差几声知了的叫声,就可以抵达夏天,于是轻装出行,欢声笑语中,与家人喝早茶至中午时分。
下午,去听课,偏偏遇到一个凶巴巴的老师,但他严肃认真又苦口婆心,我作为学生,全程专心致志,没有瞌睡没有走神,受益匪浅。
傍晚,追着夕阳回家,暮色四合,星星点灯,在家人的等待里踏入家门,桌上饭菜正好。
晚上,大家谈起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说起冬至过节的南北差异,恍惚间,一种已经消失了很久的东西忽然在我心头涌现。
沉默地,我走到阳台,给闭了花容的太阳花浇水,窗外有风,并不冷,望见远处的江水,想起晓晓,想起那年冬至,想起这么多年来,我们从不对对方说“冬至快乐!”
离开阳台,我迅速拿起手机,对晓晓说:“冬至快乐!”
她秒回:“冬至快乐!天天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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