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闻到可饮用酒精的味道了,上次回海南,弥补无法参与好友的婚礼,欠下两杯酒自行补上,对于过量饮酒就会过敏的我来说,减少痛苦的方式就是拒绝和带有酒精的饮品发生关系。
所以我在任何场合基本都是吃饭,那些非得要喝酒的场合基本不会去,慢慢的,大家知道你不喝酒,后来基本又喝酒的地方都不会叫我。
后来,我发现一个有趣现象,在饭桌上你吃过多少饭,就有听过多少瓶酒故事,拂过多少烂醉的人回房。
在上海基本没有听到多少酒后故事,倒是看到不少酒后事故。
这里与深圳相比,目前圈子里嗜酒的人不多,不一定非得使用50度的酒精熏醉自己才能讲出故事,也没有熟到轻易掏出心窝子讲自己过往经历的那种朋友,彼此各自生活在这座城市,没什么不开心的事就没必要来一场孤独的狂欢。
陈朔,一个满怀愤青没有什么才华的假文艺青年,曾今我与他有过一段短暂校园室友时光,那是十年前的事。
那时候正在迅猛发育长身体的他,啤酒对他来说就是长身体的能量,他喜欢几瓶下肚之后吐出麦芽香气的感觉。说起他喝过的瓶酒,我觉得应该不少于一卡车,昨晚,他自己又干了几瓶燕京。
最近,他在执行环游中国的梦想,用最穷的方式来折腾自己,一路从中国最南的城市搭成火车向北前进,不知道他最北能去到哪。
从海南登入广东之后沿中国东部的沿海地区北上前行,选择这样路线开始是因为他害怕自己闻不到海的味道,避免路途上生产恐惧,毕竟二十多年来一直在岛上生活。
他一路辗转反侧二十多个城市来到上海,按照他的做事原则就是去到任何地方都不要惊动当地的朋友,唯一这条原则在我这里无效。
当他还在距离上海三百公里之外的火车上时,就是开始对我电话轰炸,朋友圈不发,微信不发,这严重影响到我搬砖的状态,就微信给他共享个地址,手机开启飞行模式,按照他最近跋山涉水的经验定能找我。
我住在上海局部的偏远地区,不管从哪个火车站进入上海,到这里都得转两趟地铁公交才能到,当我下班联系陈朔的时候,他已经到我住的附近,找一家街边的排挡自己先吃起来了。
看到高而干瘦的陈朔我就放心了,脸上写满了他一路瞎折腾的意义。
大概十年前,陈朔是个有名的小镇青年,这是他自我认为的,上学的时候经常混文学社,不管学校多烂都要有文学社,学校的社刊几乎每期都会刊登他的文章和诗歌,其实是之前他和文学社社长做了一笔交易,把社长的位置送给他们班的女学习委员,女学习委员当社长之后帮助他刊登“文学作品”,他想提升自己在校园的知名度,后来才发现自己选错方式。
其实做这笔交易主要是因为他懒,也没什么能力管理好文学社,当时在几个语文老师面前,还冠冕堂皇地说自己主要把精力放在文学创作上,现在想起来都会情不自禁地笑。
笑的原因是我看了太多他被杂志社退稿的信件,不然就是一些野鸡杂志社y给奥花钱才能刊登的信件,没有稿费还得自己掏钱。
这样,我似乎也就见证了一个假文学青年被打击的日子,每收到一封退稿信,陈朔就拉我去喝酒,那时候没什么钱,有的是大把时间,在酒桌上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酒到七旬他开始朗读起顾城的诗歌,关于那句“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我听了无数遍。
后来,我一想起顾城这句诗歌,心里就会莫名地冒出来一句:“妈妈给了一双黑色的眼镜,我却用它来架上黑框近视眼镜。”
陈朔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只是他的能力和才华撑不起的他的理想,觉得自己人生的三分之一都虚度。
想起那时年少通过文字相互温暖彼此,理想如般青松屹立不倒,到最后抵不过苟且生活的吹残,回头看过往,青松变成干柴,干柴没有烧成烈火,而是一点点燃尽,现在只有残存一丝理想的余晖。
在那几年乌托邦般的生活,像陈朔这样有文学爱好的男孩总是能找到一些理由聚在一起,他们不打游戏,在一起聊聊诗歌,聊聊电影,拿着吉他在校外的廉价出租房乱哄乱唱,唱得最多的是崔健的《一无所有》,在这个时代几个90后在一起唱《一无所有》真的有点不适合,不太符合社会主义的倡导。
后来陈朔毕业后,进入省内的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上没有太多忙碌,薪水也不差,但是不够他喝酒,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不折不扣的酒鬼,酒过三旬之后就开始表演作怪。
三四线城市的工作压力没有那么大,想要出头,很多时候做好人际关系比习得一切技能上升来得更快,所以陈朔时常下班之后奔赴各种酒局,一顿酣醉过后带着疲惫躯壳回家,清早起来继续回公司上班。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总是难免会陷入一种虚无中,又带疲惫身体从这种虚无爬出来,反反复复。
在那些有酒的地方,那些灯火辉煌的场所一阵狂欢之后,谁会记得谁?那些刻薄言语相继道出可以借用酒后胡言来阻挡,就像酒后乱性一样只不过是伪人的借口,其实最诚实的还是下半身。
大部分人到陈朔这个年纪都要面临家人催婚,不然就是得拉个女朋友回家,但是家人很少管他的私事。
他之前有个大胸女朋友,一次偶然喝酒认识的,有次周末我去他们学校找他,在学校后门的排档摊喝酒,他酒过七旬,那天状态不怎么好,酒瓶摔在地上,碎了。
那年夏天大热,有个姑娘短裤抱住屁股,脚穿一双耐克拖鞋走过来,没注意地上碎玻璃,把脚板划一道三厘米口子,痛得她哭喊大叫,陈朔当时立马清醒过来,把人家姑娘送去医院包扎,还承诺会把姑娘照顾直到伤好为止,然后照顾着照顾着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当时我不知他是发自内心的承诺还是酒后的胡言,后来他告诉我真实的原因其实就是胸大。
他在开始环游中国之前大胸女友离开了他,准备与她父母介绍的有钱好好大叔结婚,分手的时候他在朋友圈发一条手抓自己胸的照片,写上一句:”怪自己手掌太小,抓不住凶悍的人生。“
数月不见,看着眼前这个高瘦、皮黑、像个猴精的陈朔,明白那些走过的日子都写脸上,苟且的生活有千万种,喝了两瓶酒这是只是让你短暂忘记,清醒过来苟且的生活还得继续。
看着陈朔一瓶一瓶瓶酒下肚,酒过半旬两眼开始变得温驯,我知道他正在享受着酒精的熏醉下,内心的野马在草原驰骋着,带着他存留的一点点理想去远方。
啤酒真的一种有少年气质的酒精饮料,曾经多少聚会的场合让人毫无顾虑讲出自己的心事,让多少少年向心爱的姑娘说出:”我喜欢你,“让多少成年人的我们向年少的仇人放在仇恨,那些细水长流的故事始终无法慢慢讲,啤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我们也一步一步踏过荆刺的生活。
深夜,城市的人儿相继睡去,街上零零散散代驾骑着小电驴在等单,旁边还有几个喝累的大肚叔叔,一切都很清静,喝完一瓶丢一瓶砸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声音,起身去厕所撒尿踢到桌底下酒瓶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旁边大叔的膀胱快被酒水挤爆,无法前进到厕所,就拿出生殖器对身后的墙大叫舒服,我觉得这是一场酒最美好的时刻。
陈朔今晚不打算喝醉,这里没有喝醉的理由,他很清醒的问我一个问题:”你在这里想要什么?“
一下子把我卡住,要是别人我可能就随口而说,在他面前我得回答像很真实,而且还得带些理想气质,不然他肯定不满意,他看我欲言未语就接着酒意把我训一顿。
他指着远方房子,房子你要得起吗?要钱,薪水足够吗?拍着我的肩膀,理想还没丢完吗?指着走在街上的姑娘,你多久没有好好约个姑娘一起吃饭了?
要什么?好像是世纪大难题,好像又不是,我们经历很多荒唐的岁月,如果你没有去操纵过你生活,就不该去谈学会理解和接受生活。
接下来我们可能会过上买房、谈爱恋、结婚生子、身为人父、继续工作……再过十年后成为一个抱着保温杯的中年大叔,那个啤酒男孩终将要成长,那些烂醉的酒局将会移到那些更加虚无的人生酒局。
看着陈朔继续他旅途,我没有羡慕他,更多的是无奈,逃避就是对生活无奈的敷衍,这改变不了事实。
原本以为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去荒废,去很对没有去过的地方,去喝很多没有喝过的酒,等到那天赎身自由归隐田居,等到第二天清醒,我们起床,踏上拥挤的地铁赶去公司,那里才是寻求理想的庇护所。
我不知道他完成这趟环游中国之后会怎样,也许继续过着原来的生活,也许辞职他换份工作,换一座城市,也许继续在深夜里买醉……
我们无力改变的不是生活的苟且,而是对生活无奈的敷衍,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干柴烧尽,也不会憋一口大气将它送葬。
到你来说
聊聊你的啤酒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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