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枫语
鲁迅先生家的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我老家的院子中也曾有一株枫树,陪伴它的不是另一株枫树,而是四周的围墙和院房,仅此而已。
那年秋天回到老院,庭外杂草丛生,推门而进的时候撞上这株枫树,雄伟的站在院子中间,就像一位身躯异常庞大的护院武士,立在那里,巍然不动。其实它也未曾因我的意志力为转移过,而我竟然忘却了童年所有跟它相关的美好,仅是进门的瞬间扑入我眼帘,占据了整个院落,伴随着多瞥的余光,竟然发现它竟然已经如此站在这里几十载了,而我努力搜寻遍记忆海洋,也挖不出来任何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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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枝干繁茂,占领了院中伸手无法触及的半空,交错杂乱的挺立在那里,即使是枝杆已经光秃秃,站在树下还是被枝杆所遮掩殆尽,正因如此,撑托着这些枝杆的身躯显得格外受力,却被压的弯曲,宛如餐桌上面摆着的龙虾,不堪重力却仍蜷缩着身体支撑。我的印象中枫树都是树体粗壮,根深蒂固,尤其是连根的树体格外粗壮,然而这株枫树却如此奇形怪状,让我始料不及。问及家人,竟然也答不出哪些年月它开始弯曲着身体生长,把自己长成如此的怪胎。我猜想,也许是当初它的枝杆肆意扩张,铺满整个院中半空的时候吧。
深秋时节,秋风终于也展现出自己无情的一面,吹落了泛红似枯干的枫叶,飘满整个院,铺满整片地,一片红色海洋,踩在上面,“咯咯”的响动着,像一首欢快的曲子,又仿佛它们在欢迎着主人的归来探望,而喏喏的作声,我开始怀疑我的身上也散发着它熟悉的味道。那日枫树上方的天空分外蓝,白云都害怕侵扰了这份独特,悠悠的躲开一边,仅仅能观到一丝边白在天际。白在点缀,蓝在装饰,红在衬托,这景,这份恬静,美翻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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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它是猜不出主人归来的目的,还固然忠诚的守在那里,屹立如斯,不曾懒惰。如果通了感情,是否能理解翻新庭院这个词的含义呢?是否也会伏案啜泣,流下几滴不舍的眼泪,毕竟陪伴着自己的墙和房如此多年,在彼此的眼中,互相寄托,互相成为对方的风景?这样,一过数十载,或许更久远呢?
正欲踩着响动的枫叶走近想细细端详一番,家人招呼已经到了离开的时间,仅仅数分钟而已,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它身上的条纹,就匆匆的离去。
再隔数月,又一次回到老院,不,已经是焕然一新的庭院,高耸而立的小楼和苍白的围墙座落在那里。推开院门进到庭院,豁然开朗的院中小庭,数月前那红枫铺满的美景已经不复存在,只有冰冷的四壁和崭新的小楼。我想像着那株枫树,因为枝杆面积过大影响新房建筑而被无情放倒,躺在路边,蜷缩着自己的躯体,痛苦的抽泣的样子。莫名的,我竟然有些悲伤,心里仿佛还有一丝丝的痛,不名所以。以至于参观新房的雅致全部过眼而云烟,飘散开去。
回到城市,高楼林立的小区,纷落喧嚣的都市生活,繁忙勿勿的工作,那份恬静仅仅是一闪而过。是夜,我拉开帷帘,推开轩窗,端起一杯红酒站在那里,只想寂寥的说出那句“清晨的粥只能填满胃,只有深夜的酒才能填满我的心”。慢饮一口,准备转身,却又瞥见楼下昏黄的路灯照耀下,有一片枫叶,旋转着,旋转着,孤独地落下。也许是那株回忆中的枫树寄来的信,终于送到我的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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