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妈走了,余月和母亲也告辞了,杨京华悄悄地跟了她们后面出了院子,看着她俩上了十三路公交车,往阜成门方向去的。他没敢多耽搁,回了家,跟鲁秀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那什么,袁大爷家我去了,人太多了,他们学习的那个咱也不懂,我也不敢问,怕露怯。”鲁秀芬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么,有没有的不要紧。”
余月母女回了家,胡秀华跟余德寅说:“我问过了,这个怕是没什么希望。那个大姐的意思,是让她打扮打扮,啊,倒不是娱乐场所,就是说做个化妆品推销员。要是能在店里上班,倒也可以试试,她说让咱拿钱进货,卖不卖的出去就不管了。”余德寅说:“那就算了吧。”又骂女儿:“养你有什么用?白吃饭,哼,还要我养着。”
转眼到了春节。余月最怕过年,从小到大,好吃的,新衣服,花炮玩具,她家从来都没有。她印象最深的,父母就是年年吵架,大致就是两个人为了几个钱都加班,回到家也没人做饭,加班费也不知去向,没有增加吃的穿的用的。串亲戚也有但不多,没有一点节日气氛和人情味儿,就是大人寒暄,小孩看脸色。长辈们数落她,大致就是你爸你妈不容易,你为什么不努力,不找个工作,你也大了,不能总是小孩啊,将来还要结婚啊什么的。平辈的也不理她,从来不问妹妹,你爸你妈到底对你怎么样,你有什么困难,哥哥姐姐可以帮忙的?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仿佛她就是空气,或者是爸妈身边的摆设。还有一个非常尴尬的情况,这是她自己搞不懂,和所有人不告诉她的秘密。为什么,妈妈从来不去大爷家,害怕见到大妈?即使说有的亲戚来家里,她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也不搭话,连一些必要的寒暄也没有。胡家那边更是奇怪,就算姥姥活着的时候,逢年过节一家人很少去,妈妈不愿意,去了也不高兴,可是爸爸非要那个虚假的面子和客套,有啥用呢?
这不是余德寅又在训斥女儿么,胡秀华劝了一句:“一去就损她,你还让她去干什么?”余德寅说:“那也得去,不去就是不行!”余月说:“我去?干嘛去?他们问我,我怎么说?”说着说着她哭了。
余月到底是没去,到了那天,爸爸一个人骑着三轮车过去了。余月有点不忍,却又松了口气,总算没有挨打。这一年的正月初五,刚好是立春,天气还不错,下午余月就到小公园里溜达溜达。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她草草对付了一口,感觉又冷又饿。但是今天的衣服还算过得去。年前她新买了一件紫色的呢子大衣,比那件好一点,至少是全毛料子,但是做工也不好,不知为何后背那块儿的里子总是绽开,缝了几次也没用。里面穿了一件黑色毛衣和牛仔裤,脚下踩了一双细跟鹿皮鞋,这几件也是旧的,配了一条朦胧扎染的蓝紫色丝巾。
她下了楼,慢慢的慢慢的,出了大门,旁边就是地下商城的入口,人来人往。这一带商铺和银行,喜气洋洋地挂着一串串大红灯笼,贴着促销海报。她扬着头,咬着牙,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黄金周还没有结束,街上行人很多,有的是一家三口,有的是祖孙三代,有的是三五成群的朋友,当然啦,也有手拉手的小两口。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认识形单影只的她呢?
已经两点多了,杨京华骑着车自西向东,路过小公园。本来他想赶紧回丈母娘家,一家人赶紧包饺子,老婆说了,就算一年到头没有钱给他们,勤快点总应该吧?得嘞,旁边正好是同和居,顺便买点熟食,也算是应付一下。到了饭馆门口,他下了车,买好东西,刚往车筐里放好,可是无意间回头,哎哟,这是怎么说的呢?一个紫色身影飘进了公园,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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