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上周五的事了。那天晚上哥几个实在是无所事事,加之又是周末,第二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完全没有必须早起挤公车的焦虑,于是便相约去奥巴马他弟开的烧烤店里撸串儿。吹完水喝完几瓶啤酒,几个人正是微醺的状态,摇晃着从店里出来,按照各自的目的地分道扬镳。我和其中一条友就住同一栋楼的上下楼,两人家里离撸串的地方并不算太远,如果搭乘公共交通必须先坐地铁往反方向走再转乘公车,费时不说,还不省钱。鉴于此,俩屌丝决定打车回家。
已经忘了当时为什么不用某滴或某步了,手机里明明有现成装的APP,银行卡账户都绑定着,叫车付款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大概是当晚酒喝得多了些,有部分淹到脑里去了吧——脑子里进了酒和脑子里进了水,结局大抵应当是差不多的。反正我当时和朋友并没有打算用APP叫车的意思,只是过了马路,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拦的士。
拦的第一辆是红的(深圳的士分红绿,红车关内外通吃,绿车只能在关外运营。当时我们身处关外,目的地也是关外),师傅摇下车窗问了我的目的地后,说,“你们叫别的车吧。”
“哦。”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应了一声。然而师傅是不会等我反应过来的。就在我懵逼的当口,车子一骑绝尘,跑了。
我有些懊恼,但也毫无办法。虽然知道按照相关规定的士是不能拒载的,但向来怂逼的我觉得在这样一个一线城市里被拒载其实也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再加上也不是人生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所以心里也不太当一回事。于是便继续等的士。
很快便等到了第二部红的。招手,车停后,我第一时间上了车。师傅问去哪儿,这回我学聪明了,只说你先怎么走,哪,路边那里还有个屌丝我们先接上他(那傻逼一直置身事外地站路边撸手机)。师傅坚持问我去哪儿。不得已,我说了目的地。
其实就是个刚好处在跳表临界值的地段,我知道十几不到二十块的车费可能真的是少了点儿,以至于我说的时候心怀歉意羞愧不已,但他的回答仍然是在我意料之中的——
“下车,你叫别的车。”
酒壮怂逼胆,趁着酒劲还没散完,我突然决定这回不当怂逼了,问道:“为什么?”
“没为什么,不去,你换别的车。”师傅的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这么说你是拒载咯?”我看着他很认真地问道。
“就是拒载怎么了!”师傅突然激动起来,“下车!”
凭着酒劲撑起来的怂逼的胆瞬间就被吓破了。我是很少与人正面起冲突的那种人,有时别人厉声一句,我就是再有道理也立刻变得结结巴巴不知所措。当时的情况也是如此——被司机一喝,我居然不知如何回答。搜肠刮肚,到最后只找到两个字,“投诉。”
“你拒载,那我就投诉咯。”鉴于师傅的情绪比较激动,这句话我还特意用比较轻松的语气说的。
“尽管投诉,下车!”对方斩钉截铁。
于是我也恼了,尼玛被你这么一顿乱喝还不投诉你,那我不真成了一个没尊严的孙子了么?怂逼也是有自尊心的嘛。我掏出手机,决心给他一个教训。你小子,哼!下次可别再把怂逼不当客户了。于是我拿着手机,解锁屏幕,调出拨号界面,弱弱地问道:“你的司机资料呢?我要投诉。”
车上副驾驶位的正前方,本应有一张显示司机资料的卡片,但这车上没有。本应插放卡片的地方和当时我的脑袋一样,一片空白。
“&%&¥#%……”(忘了师傅当时具体说的啥了,大意就是你要投诉你就去投诉,但我不会傻逼到把我资料告诉你木哈哈哈。)
我实在没办法,看到车上机打发票的地方有一张前任乘客留下的发票,于是想到发票上也会有车辆资料,于是便伸手去拿。手才抓到发票,还没来得及撕下来,师傅的九阴白骨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抓住了我的手。
“松手!”这两个字居然是师傅先说的。我死撑着说我就是不放手。其实想放也放不了,我的左手平常除了上厕所用来掏JJ,弹吉他时用来摁和弦之外,还真没别的什么功能。所以此时只能像只鸡爪似的被人家抓着,我只感觉手里的那张发票被手汗慢慢浸湿,变形,裂开。
“再不松手我报警说你抢劫!”师傅同样声色俱厉地喝道。“抢……劫?”这回我是彻底懵了,无论如何我都没想到我会与这俩字扯上关系……
省略中间僵持的细节,最后我终于认怂下了车。下车前装逼地记下了车里的投诉电话,当然,没有司机资料,我是在这部车往前冲后所留下的尾气里用脑子记下的车牌号,甚至没来得及用手机拍下来。
附带说一句,在我上车后争论的这段时间里,师傅开着车把我往相反方向带了一百多米。得亏我本人是个长痔疮的死胖子,不然还真有被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劫财劫色的恐慌感。
边打投诉电话边回到朋友身边,这厮还在撸手机,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叫了辆绿的,这回终于没被拒载。车上,投诉电话还没打完,手机就没电了。旁边的这位师傅见我不说电话就来了一句——
“投诉?没用的。”
“为毛没用?”
“人家红的想回关内,不想多走一段路,拒载很正常。”
“顺路才载客,那人家还叫的士干嘛?”
“反正你投诉是没用的。像我们公司,三百部车,现在只有两百部车能出勤……”
“吓?为什么?”
“还不就是某滴某步什么的那些打车软件……现在市场不好做咯,公司管理根本不敢得罪那些司机,你想想,本来就有一百多部车找不到司机开不能上路,他会为了你这小事去惩罚一个司机?”
我无语。
回到家里,继续打未完的投诉电话。结论是十个工作日给我回复。我不死心,要了出租公司的电话打过去,回复是他们公司手底下有五个车队,让我自己打到车队去。“这个车牌,哦,是我们公司的。不过是下面车队的,你打车队电话投诉吧——”
“不用了。不用打我就知道是什么结果。”我停了一下,问道:“你们究竟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被打车软件干掉么?”
“你可以打我们车队电话去问,我们是公司,下面车队的车我们也管不到……”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大叔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了,“知道,知道。恩,知道。”
“好吧,那么——”我说,“滚JB蛋吧。”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想,我终于知道了。我们是如何亲眼目睹与自己休戚相关的东西逐渐走向灭亡,并且麻木地置身其中的。
本文为原创 作者披着能皮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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