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洗了两天冷水澡还是庙里的水质适应问题,又或者只是寺庙的硬木板睡得让人浑身酸痛,我竟然就这么犯了肠胃炎,肚子难受了整整一夜。
凌晨四点半艰难起床赶车——因为约好一起去车站的山东大叔一直害怕有意外赶不上车,所以时间在他的不安下变得越来越早。然而,等到送我们去车站的车到时,我们却都傻眼了,因为事先未沟通清楚而出乎意料地变成了两辆三轮脚踏车来接我们。彼此哭笑不得地讲了价,也就草草上车。
天未亮,有些凉,于是与载着我的尼泊尔小伙聊了起来。小伙二十岁,没有上过学,模模糊糊的言语交谈里,表达的是他主动让给家里其他兄弟姐妹去上学的意思。因为学费太贵,孩子太多,家里人负担不起,他选择了出来谋生帮补家里。他说他每天凌晨四点起床,从家里赶二十分钟车程到这里载客。一边说,一边用力地蹬着脚踏板。我知道,这崎岖不平的路很费劲,何况车上还坐着我和我的大包裹。那一刻,清晨的凉意瞬间激增,沿着后脑勺直到背脊。是的,对于他们生活不易的同情,再次扎在了我的心底。
到了车站,与山东大叔告别。终究还是没时间吃早餐,上了开往奇特旺的大巴车。
独自一人靠坐在椅子上,肠胃绞痛得越来越厉害,背部的酸痛感也随着车左右摆动而持续着。手里握着早晨接的热水却怕脏加重病情而一再犹豫不敢喝。
那一刻的感触特别真实,莫名地在异国他乡燃起了从未有过的浓厚思乡之情。
原本因为怕昏死过去而千叮万嘱乘务员到站告知我,最后他却忘了提醒。好在昏睡中醒来,后排好心的尼泊尔人大概听到我前面与乘务员的交流,拍了拍我告诉我到站了,我才匆忙缓过神及时下车。
下车后望着四周,找不到换乘车站的路。捂着肚子走进一家珠宝店问路,老板热情地给我画着地图,碰巧到店里买东西的尼泊尔女孩也要经过车站,于是便带着我一路走过去还送我上了车。
透过车窗再次向她表达感谢后,我继续迷茫地向前坐着。
再次到站下车后与坐地起价的黑司机砍价未果,便一路背着大包一人迷茫地向前无力地走着。几近虚脱的时候,刚才路边为我指路的摩托车大哥绕回来找我,说不要我钱,让我上车。整整送了我七公里到奇特旺森林公园附近的酒店。
下车后,我掏了口袋,给了他钱,他双手摆摆拒绝。我告诉他,这是感谢他的,不是车费。望着这个善良、言语不通却满怀好心的黑人大叔的背影,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吃了个饭,胡乱喝下一包感冒冲剂,休息了一会后,整个人慢慢好了起来。
在旅店买了森林公园的门票,开始了独木舟过河、吉普车丛林穿越看野生动物。
尼泊尔人的独木舟有些不同,细长,两边高起,有些险。
过河后跟着其他游客上了吉普车,吉普车后头站着导游,随着车子前行一路左右观看找寻着野生动物。这种赌运气的游览方式最终并未有太多惊喜,好在诸如梅花鹿、犀牛、野猪、孔雀和各种野鸟都有幸碰上。中途也参观了一个鳄鱼园,加上这像拍动物世界那样的吉普车乘坐感受,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体验。这一路的颠簸难受与疲累,也算是有所慰藉。
夜晚回到酒店,舒服地洗了个久违的热水澡。不一会儿,老板来敲门,说有本地人结婚,我可以一起吃婚礼的自助餐。
听到可以见识不一样的文化,我扯着背包边道谢边套着鞋往外走。
几位红色衣服装扮的妇女,端着摆着花的盘子从车上走下来,应该是跟着新娘来的。我跟在她们后头和老板一起进了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宴会上的人很热情也很客气,自助的餐食虽不奢华,但也算有鱼有肉有蔬果饮料。虽没什么仪式,又或者仪式已在其它地方进行过了。但主人家笑容相迎,宾客热情喧闹却礼让自助餐食,也算是个难得的体验。
经过一晚舒服的睡眠,整个人活力满满。
打开门,刚好宾馆的服务生小伙走过去,礼貌的微笑与一句清晨问好后,问我要喝点什么吗,于是点了一杯咖啡。
拿了本书,在房间门口的花园座位上坐了下来。一个手机、一杯咖啡、一本书、一点晨曦,鸟语花香,一个惬意的早晨。人们来来往往忙碌着,路过时抬头微笑相互一句“namaste”,和谐而美好。
吃过午饭出门逛逛,路上看到一大叔正在手工为木制象形工艺品上色,于是过去围观。大叔瞄了我一眼,丢了一个坐垫给我。于是我们就这么在路边各自盘腿而坐,边看着他工作边聊天。
大叔有一儿一女,家庭幸福,开这个小店,每个月也就挣个生活费。他给我看了他的袖口,是的,破烂的,但对于他们,始终是件可以穿的衣服。大叔不停跟我说,许多中国朋友会拿些中国的东西跟他交换或者送给他,问我有没有。我说我回去找找,不过估计没有了。最后他拿了一个布袋给我装我在他那买的小东西,看得出来是他用旧衣服改的。他说,用完不要丢掉,可以挂在房间里,看到袋子就想起他。
回酒店后翻了包,竟找不到什么可以给他的,有些失望。大概于他们而言,世界那么大,他们也想去看看,只是他们没能力或没有那么个机会。于是,哪怕只是一些国外的小东西,他们也可以感到满足。所以,我也慢慢明白,所谓的他们国家的幸福感,或许是对欲望的把控吧——拥有便享受,没有也不强求。就像那一大街的商铺,老板回家吃饭店里没人,一样不会有人偷有人抢;就像你逛完他们店里一圈却没买东西,他们依旧对你笑容满面;就像酒店服务生频繁帮你加热水不挣一分钱,却也乐意帮你送到房间门口再给上一句“namaste”......我不清楚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源于他们的信仰或者其它,但我更愿意相信,是他们发自内心深处的善良与简单。
相比于加德满都与博卡拉,我开始有些更喜欢这里。因为这里不像加德满都和博卡拉那么“人满为患”,若不是这里刚好有个森林公园吸引了一些游客,这里可能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村庄,生活着不被外来思想倾扰的人们。所以这里让人感觉原始些,更贴近尼泊尔人从前的生活些。
躺在长椅上,小孩在花园里乱跑,时不时来逗我。他们没有玩具和电脑手机,所以对于他们,快乐都是新奇的,哪怕得到一块巧克力,或者只是在园里乱跑。年轻的服务生小伙逗笑地让我帮他跟她旁边的女孩合影,女孩有些害羞,我帮他们抓拍了下来。后来男孩偷偷告诉我,他暗恋那个女孩很久很久了。只是他们这里,没有相机,也没有能拍照的手机,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合影。
回房间拿了最后一块巧克力,送给了那个满院子跑的小孩,到他家饭馆准备点餐的时候,才发现,这天是小孩的四岁生日。他们邀请我一起吃了蛋糕,我也算省了餐费,点一瓶饮料来意思意思结个账。
晚上去看了当地人的舞蹈表演,水泥地,台顶只有三个灯,音响只用于主持人的话筒扩声,全程音乐都是现场的打鼓和其它乐器声。然而,这简洁的场面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却已算华丽。富于民族的东西,加上热情的表演,说不上视听盛宴,但也算是一场欢喜。唯一后悔的,是最后的全场舞蹈,观众可以上去参与,我却错过了。起初只是因为不够胆,后来心里却嘀咕不知道还有多久结束而迟迟不敢动,结果就在这个节目之后,错过了与他们一起跳舞的难得体验。大概人生也如此,犹豫不决容易错过最好的时机,再犹豫不决便也就直接失了机会。
回到住处饭店加开水,小孩又跑过来找我。于是帮他拍了些照片,面对闪光灯,他兴奋得直跳。旁边的服务生小哥也高兴地拿起花瓶让我帮他拍了几张,看到相机里的自己,感觉他也高兴极了。从未想过,这些我们司空见惯的东西,于他们,竟是无比的兴奋。
这偏远的村庄,热心肠又朴实简单的人儿,给了我这一趟尼泊尔之旅不一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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