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头

顾老头，顾名思义姓顾，爱赌钱，骑个三轮车赶场子赌。虽说都是些小输赢，但也惹来顾大婶的屡次三番讨厌，主要原因是他眼睛不好。人家都祖传点啥宝贝，他家祖传眼睛不好。冬天里打牌，他总是第一个叫嚷着开灯。每天就这样赌，中到中，晚到晚，顾大婶怕迟早得出事。

一个雨天，又是很晚才回来。急转弯的时候，车轮垫上一块大石头，侧翻了。好在顾老头伤的不重，只是左胳膊受伤了，打上了石膏。顾大婶忙前忙后，端茶倒水，伺候的那叫无微不至。只是心疼完后，骂声响过了几家院子，邻里一边劝着顾大婶莫生气，一边心里想，这下怕是不能再赌了吧。

没想到，安稳日子没过两天，顾老头又按点坐在了牌桌上，忘了他还有一只好手。一只手码牌，也游刃有余。两个女儿多次说他不听，也懒得管了。

顾老头还有一爱好，就是捉鱼摸虾。每到夏季，天一擦黑他就挑着虾笼，四处田埂上转悠。要么就是背着电瓶，到处水沟里淌。天刚蒙蒙亮，又见他挑着虾笼回来了，收获的不仅是沉甸甸的龙虾，黄鳝，泥鳅，还有他喜乐满足的内心。

顾大婶热情大方，什么好吃的都舍得拿出来分享。所以捉回来的鱼虾，挑出少部分拿到集市上去卖，剩下的她就擅自做主分给左邻右舍吃。这下激怒了顾老头，说她不会过日子，说她就会瞎做主，凭啥把他捉的鱼分人。村里人也都清楚，他是指着那鱼虾卖几个零花钱，好去赌博。顾大婶反驳说：“怎么也比你送到牌桌上好，天天输，天天输，我这样至少还落个老好人呢！”顾老头气急败坏，一把推开了顾大婶，扭头出去了，还扬言，要马上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大婶跑到儿子的坟头，大哭了一场，哭自己命苦，哭儿子短命。那些年，因为儿子，她没少哭，愣是把眼睛哭的和顾大爷的眼睛差不多了，模模糊糊看不清。

顾老头家有一儿两女，唯一的儿子几年前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顾大婶的一行行眼泪诉说不完。儿子小时候就带有癫痫的病症，时不时会发作，发作起来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四处求医问药，也不见好。后来就辍学打工，压力小了，发作的频率反而减少了。顾大婶就盼望着儿子能留个一男半女，这辈子也不白来世上一遭。

几经周折，多翻求全，终于娶上了邻庄的一个女孩。这女孩也是眼睛不好，穿个针引个线都成问题，做饭酱油醋也分不清。顾大婶说这些她都可以接受，能生个孩子，彩礼花上一大笔也算值了。婚后一年未有任何反应，顾大婶着急了，带着去看医生。医生告诉她，儿子因为吃过大多的药，这辈子不能生育了。

两个孩子也过不来，三天两头的吵架、打架，后来只能离婚了。彩礼未退几个，还把家里的家电搬的乱七八糟。儿子不想在村里待着，也外出打工了。以为一切不幸就到此结束了，可以踏踏实实的带儿子过一辈子。不成想，噩耗半夜传来，儿子在职工宿舍睡觉，癫痫发作，无人知晓，走了，直到工友叫门才发现。

顾大婶的世界突然空了，坐在儿子不久前布置的新房里，哭的撕心裂肺，几度昏厥。顾老头倒显得平静许多，大抵是这些年折腾够了。

儿子走后，剩下老两口，哪个女儿也不跟，相互扶持过日子。日子竟然还不太平，换成顾老头折腾了。不曾想，过了一辈子到了，竟学起年轻人赶时髦，要离婚，顾大婶怎么能不伤心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顾老头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待了半拉月，回来后，改头换面了。他不再赌博了，忙着菜园种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和顾大婶也是有说有笑，和气的很。每逢赶集的时候，一人挎着一篮子，卖了青菜萝卜，换上鸡鸭牛肉。

没有人知道顾老头出去一圈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说是撞上神明，被神明点醒了，“人间苦疾皆是难，大难最怕结成伴”。从此后，顾老头携老伴只过将来，没有过去。

还是爱捉鱼，但顾大婶陪着，给他打手电。捉了鱼也不去卖了，和大家一起分着吃。村里人不吃白食，都是你来我往，基本上是你送我一碗汤，我赠你一块饼的交情。交换出的是邻里间的人情味。

顾老头爱喝酒，每到饭口，总忘不了拿出酒杯，两人喝上一口，和谐、安详。

小小厨房，白米一把，清水一瓢，慢慢熬煮，煮出人间烟火。方桌一张，酒杯两盏，叙此生无奈，话余生为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