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一》

作者: 夜陌说两性 | 来源:发表于2022-08-27 19:38 被阅读0次

这是白冬的第二次流产了,医生说是黄体功能不足,心理压力导致的。她年纪还不到三十,与华修远结婚两年了。

婆婆和公公提了保温盒来看她,“当归红枣粥,补血活血。你得好好休养,不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下次我会注意的。”白冬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去厨房切水果。”

她走进厨房的那一刹那,圆滚温热的液体唰唰落在她的胸前的白体恤上。双手轻轻抚摸在腹上,她也不想的,宝宝…

她强忍着眼泪,在砧板上切鲜橙。

厨房离客厅有段距离,婆婆和公公聊天的声音却大到传到她的耳朵。

“这柜子怎么这么脏。”婆婆嫌弃地吹着食指从柜顶摸到的灰尘。“她不上班,每天在家里养尊处优,孩子生不出来,家务也不会做。真不知道修远看上了她哪点。”

“别说了,媳妇在呢。”

“就是让她听到,也长点心,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就和不会下蛋的母鸡一样,有什么用。”

清脆的金属碰撞瓷砖的声音,白冬手中的水果刀掉在了地上,就在听到婆婆说,[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就和不会下蛋的母鸡一样。]的时候。

她下意识弯腰去捡,脑子空白到分不清刀柄和刀刃。

锋利的刀刃划伤了她的无名指,血顺着指肚流淌到掌心,她才感觉到疼。

她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用冰凉的水冲洗,直到鲜红的血色淡成粉色,再小心地用创可贴包紧。

“爸,妈,吃水果。”她把切好的鲜橙放在茶桌上。

“你手怎么了?”婆婆眼尖,看到了手指上包裹的创可贴。

“刚才不小心,切到了手。”

婆婆关心的言语说得阴阳怪气,“又是不小心。”

白冬知道,婆婆是在拐弯抹角说她流产的事,医生还说,打过保胎针居然还流产了两次,今后恐怕难怀了。

“嗯。知道了,我以后会小心的。”

“知道就好。”婆婆拿起一块橙子,才吃了一口,眉头拧巴成了麻花。“这橙子怎么这么酸。另外,你这切法也不对,要逆着纹路切才好看,不沾皮。你这…”

她拿白眼珠瞟白冬,撇着嘴把吃剩一半的橙子仍回了盘子。

公公尴尬地解围,捡起扔回盘中的橙子,把剩下的吃完。“水果酸酸甜甜才好吃。”

“算了算了,我们走了。看见你就想起我这未出世的孙子,心烦得透透的。”婆婆推搡公公出了门,临走不忘回头补充句,“你好好养身体,下次一定得怀住了。”

“嗯,知道了。”

白冬靠在门板上,捂着心口好半天平静下来。她怕他们,怕不被修远的家人认可,结婚以来做事一向谨小慎微,可还是不小心,她怪自己,身体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她想修远,想修远能安慰安慰她。可拿起手机要打给他,又怕他在开一个重要的会,把她数落一顿。

[这柜子怎么这么脏。]放下手机,她想起无意中听到的婆婆刚才说的话。

唉,的确是自己家务没做好。白冬拿抹布踮脚去擦柜顶,突然从上面掉落下来一本书。白冬拾起,“这是什么?”

印刷精美的硬壳封面是一颗结满青苹果的树,《同学录》。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高中时期的同学录。那时候,手机互联网还没有发展,流行这种精美的记录本。同学间彼此留下联系方式,写下祝福的话语。

至少有十年了,时间,怎么能这么快,那些清纯幼稚的回忆,仿佛就是在昨天。

白冬随意翻开一页。

[傻妞儿,毕业再也不见。魏西。]

魏西,她怎么一下子就翻到了他。

白冬看见他歪七八扭的汉字,无意识咯咯傻笑起来。

她记得,毕业前,她拿着这个本子去找他,蓝白相间的校服就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他口里嚼着口香糖,吐着泡泡,一脚蹬踩在别人的凳沿上。

“跟你不熟,不写。”本子沿着抛物线完美地落在地面。

“爱写不写,谁跟你熟。”她捡起本子,瞥给他个大大的白眼。

他最终还是写了啊,白冬摸着他的字,又傻笑起来。

什么时候写的呢?她都不知道。

夕阳透过落地窗,斜着就照了进来,晃了她的眼。她抬头看墙上的钟表,已是下午四点了。

她把《同学录》插回了书柜,去了厨房,把围裙系在腰间。打开冰箱,开始准备晚饭。

修远工作很忙很累,需要补充蛋白质,做他爱吃的香菇蒸蛋,还有排骨玉米汤。蔬菜也不能少,香芹百合,清脆黄瓜,还要有水果。菜品都很家常,但她做菜精细所以慢,一直忙活到快七点。

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她满心欢喜跑去门口,见到了回到家的华修远。

“你回来了。”她弯腰在他脚边摆好拖鞋,再踮起脚帮他把西服挂在门厅的衣橱,“今天做了蒸蛋。”

“嗯。”他把衬衫袖口的扣子解开,向上卷起,露出左手腕上戴的男士表。

“今天爸妈来过了,送来了当归红枣粥。”

“嗯。你多吃点,养身体。”

他走进洗手间洗过手,“先吃饭吧。今天好累,开了一下午的会。”

“哦。”白冬给他盛满米饭,给他夹菜。“喝排骨汤。”

修远拿勺子喝了两口,“不错,稍微有点淡了。”

“那再放点盐。”

她拿着盐瓶洒盐的时候,修远的手机响了。

华修远拿起手机往书房的走去,“嗯,是,明天继续讨论发布活动的plan,对,一定要请到杨米代言…”

白冬用勺子把排骨汤搅拌均匀,尝了一小口,喃喃自语,“应该不淡了。”

她就托着腮帮盯着墙上的闹钟,分针从一刻走了到了半点。

华修远回到了餐桌,见她没动筷子,“你先吃啊,不用等我。”

白冬端起汤碗,“汤凉了,我拿去微波炉热一热。”

微波炉转动的声音嗡嗡嗡,她端出热好的汤的时候,华修远已经快吃完了。

“汤好了,再尝尝,不淡了吧。”

“嗯,刚好。”他喝了两口,电话又响了。

白冬坐回了餐桌,见他拿着手机又往书房的方向去。

他工作忙,她理解。可她吃婆婆送来的当归枣粥,却是混着泪水的咸味,心里真的不好受。尤其,修远没有注意到她手指上的割伤。

……

[手机又是手机。]她和华修远就是因为手机认识的。

回想起六年前,那时她还在读大学,突然接到了陌生的电话,和她说,他充话费充错了,充到了她的手机上,能不能还给他。白冬很善良,查了话费,余额果然多了一百,就马上给他回充了一百。

他说,谢谢。她说,不用谢。

他说,我们真有缘分。你的电话号码是1016,我的是1061。

他还说,本以为要不回来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他还解释,他不是小气,是真的囊中羞涩,他在创业,一百块钱是他好几天的伙食费了。

她说她理解,每个人都不容易。

白冬吃罢饭,收拾碗筷,去洗手间洗澡。看到了洗手池边他摘下的手表,rolex劳力士,价值几十万。

花洒的温水唰唰而下,没多久整个浴室充满了热腾腾的白气。

白冬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依旧一穷二白。没有房子,没有车子。和人合租一套老房子,寒冷的冬天,老式的煤气设备烧的热水总是有延迟。

他说,我怕委屈你,等我创业成功了,要风风光光娶你。

她俏皮地说,那如果你永远成功不了,我岂不是永远嫁不出去?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嘿嘿笑,嗯,把你耗成老姑娘,只能嫁给我。

她是爱着华修远的,不然不会跟他吃了好几年的苦日子。毛巾擦干身体,她套上睡衣,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再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半了。

书房的灯还亮着,她去厨房洗了樱桃给他端去。

华修远头都没抬,拿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眼睛还在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项目文案。

白冬知道此刻不好打扰他,便退了出去,刚想上二楼去卧室,眼睛瞥见书柜,想起了那本《同学录》。

把枕头垫在腰后,她靠在床头,一页一页翻看。

高中的生活,青涩稚嫩,她想起夏日的晚自习,屋顶的吊扇枝丫枝丫转着,讲台上坐的老师不知道在写着什么,每当她累了甩头,都会看到离她座位不远处的魏西在看漫画书。

[今天,我们是亲密的同学;明天,我们将是竞争的对手。愿友谊在竞争中更加深厚。]

[祝天天快乐,考上理想大学,做到女总裁,走上人生巅峰。]

白冬看这条,不禁哈哈笑出了声。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学习重要,但也不要太累了哦。]

这个留言是张宁宁,她想起来,是她的同桌。[不要太累了哦。]只有真的朋友才会关心你是不是很累吧。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实现她的梦想,嫁给飞行员。呵呵…她又咯咯笑了起来。

从前的时光真的是那么美好。

客厅的时钟敲过十二点,华修远从书房伸腰扭着脖子走了出来。他走上楼进了卧室,借着过道昏黄的壁灯照进的光亮,看到白冬侧卧安睡,均匀地呼吸,贴心地帮她盖好被子,在她的脑门印上一吻。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白冬按照往常的时间在厨房给修远做早餐。自打的核桃豆浆,煎蛋,玉米粥,小笼包。

“晚上几点睡的?”她问他。

华修远打了个哈欠,喝新鲜豆浆,“没事,最近公司事情多。”

“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多吃点。”

“有点困,没什么食欲。”他只喝了豆浆,吃了煎蛋,就再不想吃了。

她跟着他走去门厅,把公文包递给他,“路上开车小心。”

“嗯,走了啊。”

门咣当一声,家里又剩下了白冬一人。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走着,她回到餐桌,默默把饭吃完,开始收拾。

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白冬以为是什么垃圾信息,竟然是微信加好友的申请。

张宁宁]。

正是她的高中同桌的名字,昨天还想起了她,真是巧。

她通过了她的验证申请。

[白冬?]

[嗯。你是张宁宁?]

[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

[是啊,高中毕业到现在快十年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白冬觉得惊讶,自从她来宁城读了大学,似乎就没有再和高中同学有过联系。

[我在宁城。]

[你也在宁城?这么巧,有点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宁城新开了家来自加拿大的咖啡馆,叫tim horton。白冬和张宁宁就约在了这里见面。

十年没见的旧同学,旧同桌见面,激动得拥抱。

“白冬,你一点没变。”张宁宁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怎么可能,胖了,我肯定是胖了,而且也老了吧。”

面对穿着黑色长裙,嘴上涂了玫瑰色号的口红,谈吐颇为自信的张宁宁,她有些自卑。

“没有,没有,你还是和高中的时候一样,清纯可爱。”张宁宁对她呵呵笑。

“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你的成绩比我好,是不是哪个跨国公司的女高管?”

白冬尴尬地只能笑,“别开玩笑了,我哪有那个能力,我现在不工作。”

“哦,”张宁宁顺着说,“不工作好,有人养多好。我是一点都不想工作的。”

“今天周五,你怎么有空?”

“哦,我现在在旭日航空做地勤,今天刚好调休。”

“挺好的。”白冬很是羡慕她,“记得高中你和我说,你的梦想是嫁给飞行员。果真,你就去航空公司工作了。”

“哈哈,这你都记得。”张宁宁笑的嘴巴咧成一朵花,“这么说,我还真是实现了梦想,我老公刚升了机长。”

白冬听到这个消息,张大了嘴巴,“真的啊,张宁宁,你可真厉害。”

“哪里哪里,有什么厉害的。你怎么样?老公做什么的?”

“做网络游戏的。”

“这么厉害,现在游戏行业最赚钱了,高薪啊。”张宁宁顺着话问她,“有孩子了吗?”

问起孩子,白冬迟疑了一会儿才答,“还没有。你呢?”

“有个女儿,两岁了。”

“真好。”她是真的羡慕她,女人的后半生,多半的幸福在于孩子。可她偏偏没有。

“好什么啊,孩子可难带了,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如果现在让我选,我宁愿不生。”哎,张宁宁叹气,她的忧虑并不是装的。

“你呀,真是福中不知福,机长老公,还有可爱的女儿,哪里不满意。”

“桌儿,你是不知道,航空行业,机长年薪高,那些好看的空姐们都盯着呢。”

白冬抿了口咖啡,“怎么?”

“很多机长在外面养了小三的。”

听到小三,白冬咳嗽了起来,刚喝的咖啡呛了嗓子。

“真的,不瞒你说,我每天都提心吊胆,这外面的小姑娘,真是有不得了的手段。你当我真心爱打扮?每天工作还要照顾孩子累个半死,我也想穿平底鞋,穿宽松的大妈服。”

“不会吧。”白冬有些不信。

“小三上位的事真有的。对了,你老公赚钱多吗?也小心点吧。”

“啊。不会的,这些八卦故事大多都是编的,有也是个例,你想多了。”

白冬想到修远,他,不会的。工作那么忙,哪里有时间找小三呢?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还是这么天真。”张宁宁转移了话题,头向前探到白冬跟前,“你猜,前几天,我遇到了谁?”

“谁啊?”

“魏…西…”

张宁宁故意拖了长音,却见她发呆,“傻了啊,不记得他了?”

“啊。”白冬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她只是走神了。

“那时候班里总是开你们俩的玩笑,说他叫西,你叫东,凑成一对东西。”张宁宁笑得合不拢嘴,“你俩到底有没有…?”

“没有,没有。他讨厌我还来不及。”白冬赶紧摆手。

“也是,他那痞子样,不着调,成绩倒着数。不过,我前几天意外在地铁里碰到了他,差点没认出来。还是他先叫了我的名字。”

“十年未见,他样子变了吧。”

“样子还是那个样子,神态气质却变了。”

“变什么样了?”

“他看上去,不痞了,儒雅绅士起来。穿衬衫西裤,还戴了眼镜。”

“这很正常吧,我们都长大了。”白冬感慨。

“你要不要他的微信?我有。我把他的微信名片推送给你。”

“不,不用。”她再次摆手,桌上手机嗡的震动,弹出了他的名片。

[west]英文[西]的意思。是他,头像是个婴孩在蹒跚学步。

“留着吧,能联系上就是缘分。”张宁宁对她笑得很有深意。

白冬不知该怎么接话,说起微信,她倒是有问题要问,“宁宁,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在文学网看了一篇小说,叫《初心》,作者的笔名叫nostalgia。”

“啊?居然被你发现了。”

这是白冬写的怀旧小说,记录着她从前的故事。被同桌发现了往事,笔名就是她的微信号。

“文中写女主角在课桌上学鲁迅刻个[早]字,结果没刻好,刻成了[旱]字,我就猜是不是你这个笨蛋,把笔名试着查找,果然是你。”张宁宁得意笑着,“我是不是很有侦探头脑。”

“有,有,有。数学你比我好太多。”

说起高中的回忆,白冬怅惋起来,“感谢缘分,还能再碰到。”

她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我得回家做饭了。”

“你真贤惠,准时做饭。那我们下次再见。”张宁宁推开咖啡馆的门,回头看腼腆的白冬,“你写的《初心》如果改编成漫画,会更好。”

“什么?”

“去找魏西吧。”她说,“桌儿,我知道的,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

“不是…”

“有一天下了晚自习,我忘了东西,回教室取,正看到他趴在你的书桌上给你写《同学录》。”

原来是这样。白冬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鲈鱼,回了家。她一面想着要给修远做清蒸鲈鱼,一面想着魏西曾经的样子,曾经瘦削不羁的脸庞,如今换做了顾家暖男了吧。

晚上九点,白冬在电脑跟前照旧写文,《初心》她还差个结尾,或许她应该加上续篇,写曾经的同学,十年后的聚会,男女主角的重逢。

她偏过头看到电脑旁边放置的手机,拿起来轻轻点开微信的界面,是张宁宁给她发的魏西的名片。要不要加他?她看到他头像的婴孩,戴着圆帽,蹒跚学步,十分可爱。是他的孩子吧。

她叹下一口气,放下手机,算了吧,他有自己幸福的家庭,她也有,何必再去招惹,从前的美好回忆属于过去,不应再提及了。

“发什么呆?”

华修远突然出现在她背后,看她屏幕上打开的word文档,光标在一闪一闪。

“吓死我了。”白冬拍着胸脯,她刚才脑子里想的可是另一个男人。

“别写了,写书伤神,你这次流产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就快写完了,差个结尾。”

“写完就别写了。”

华修远伸长手臂,绕到她的颈后,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啊?你做什么?你抱不动的。”白冬圈住他的脖子。

他把她轻放在床上,身体压了上去。“一点都不重,得多吃饭才对怀宝宝好。”

“我吃够多了,已经比从前胖了。”

“不够,还不够白胖。”

修远把落在她脸颊的发丝拨到耳后,看她羞涩矜持躲闪的眼睛,低头细吻下去。

他吻得很深,白冬被他弄得有点发晕,直到他突然在她耳边问。

“医生说多久不能?”

“一个月。”

“这么久。忍不住怎么办。”

“憋着。”

“不能,至少让我亲够才行。”

“讨厌,脸上都是你的口水了,我还要再去洗脸。”

“怎能嫌弃老公的口水?”

白冬忽然抱住修远的头,“我好怕,怕不能再怀宝宝了。”

“怎么会呢,小说不要写了,好好休养,我们还会再有的。”修远吻她的眼睛,给她莫大的安慰。

“乖乖睡吧。”他帮她盖好被子,一只胳膊将她拢在怀里。

“嗯。”白冬闭上眼,安然进入了梦乡。

魏西头像的那个婴孩的确是他刚满一岁的儿子,起名叫魏冬冬。

“整天画,画什么画,画这个能换来钱吗?”他的妻子令雪儿在冲他咆哮,骂还不过瘾,拿起他秀丽笔下的画稿咔嚓两下就给撕成了四片,随意仍在地上,拖鞋踩上去。

“能出名也行,能出吗?不要再做这不切实际的梦了。”她继续着,抱起爬在地上哇哇啼哭的婴儿,“奶粉要吃进口的,同事的孩子上的双语幼儿园,每月学费就要七八千,你现在的工资怎么够,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她说了什么,魏西并没有听进去,只是眼睛死死看在被她踩在脚下的画稿上,鼻子很酸,眼睛很热。梦想什么的,总归是梦想吧。

他沉默,不说话。知道是老婆嫌弃他窝囊没本事,赚不到足够的钱给老婆和孩子最好的生活。他自卑,他愧疚。

“赶紧换个工作,换个高薪的,都说跳槽工资能翻番。” 令雪儿哄着怀里的宝宝,指划他应该怎么做。

“那我明天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职位。”魏西扶起鼻梁上架的眼镜。

“还什么明天,现在就找。”

“我先改改简历。”

令雪儿见魏西果真打开了文档,打开了招聘网站。嘴角翘了起来,抱着儿子去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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