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托在县城做工的邻居顺道载女儿去学校。孩子上车后,女邻居把书包挂在车手柄上,双脚蹬地,启动摩托车欲走时,突地想起了什么,说:“明天后天我们工地放假,这几天要高考,明天孩子们得自己走路搭车去上学了。”
当邻居慎重地说出“高考”这两个简单的字眼时,“高考”宛若两个超辣的酸辣椒,一入口,嘴里一阵酸辣,心里一阵翻腾,眼泪潺潺而流。
我的“高考”已经过去了十六年,那年高考让我泪流汩汩,涕泗不止。
“高考”催人奋发,促人上进,是“鲤鱼跳龙门”的竭力一跃,是“破茧成蝶”前必经的苦痛。高考,于我只是字眼,可它却让我疼痛,使我抱憾。
2004年的6月,我已站在精密注塑操作车间的机械手前。当时,我离开学校一个多月。面前的蓝篮子里是一堆削好披锋,剔除过发白、杂质、变形等不良品的良品,这是电脑里一个待组装的小塑料配件,我是这家世界500强企业里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操作工。公司管理严格苛刻,以至上个厕所都要签字请假。主管和小组长们的严厉面孔,一个个才二十不到或是二十出头的女子,一副副老气横秋、颐指气使的脸孔,让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年的高考,是我痛哭最厉害的一次。爸爸斩钉截铁的拒绝,工厂里度日如年的煎熬,成绩比自己差的昔日同学都走向了高考的“战场”,一个个景象杂糅交替在脑海里回放。蹲在那台角落里的机器旁,我已泣不成声。唯愿自己几个聊得来的同学高考大捷。
可是,分别在两个“奥数班”就读的两位同窗好友那次高考发挥并不理想。听说一位才过了娄底师专的分数线,另一位,二本线没上。
另一位,是我小学四年级时结交的,至今二十多年的闺蜜王素红。当时,我妈在电话里告诉我,说我的挚友并没有考出理想的分数。后来又跟我说,“你朋友王素红跟她父母放狠话,如果她父母不送她去复读,她就跳楼。”妈妈的语气里没有褒贬,完全是谈人家的事般,漫不经心。虽然妈妈也是人云亦云,但是我却为妈妈的事不关己而恼火,为素红担心。05年高考前夕,我还曾拔过她家的电话,向她妈打听她的近况。虽然“跳楼”只是威胁,但足以令我后怕。祈求菩萨保佑她能考出理想的成绩,考上心仪的大学。后来,素红在树人读高四一年,考上了安徽一所理想的大学。
高中毕业两年后,我结束打工生涯,早早地结婚生子。素红在安徽读完大学后,在安徽的一家国企找了份满意的工作。之后,我与素红失联整整五年。其实是我躲她,学业不顺,婚姻不顺,郎君不如亲友意,我自卑到不想见闺蜜。我既然躲了闺蜜,其他一切相关的同学、老师、朋友,我一并不再联系,彻彻底底在熟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虽然没能参加“高考”,没能走进大学,可是十几年间,书本几乎没有离开过我。宋代黄庭坚说:“一日不读书,尘生其中;两日不读书,言语乏味;三日不读书,面目可憎。”我是有同感和共鸣的。日复一日对阅读的坚持,到底还是书本提升了我的自信和勇气。手捧书本是我对自己未能走进高考考场,未能走进大学的弥补,也是为了与闺蜜们能有共同话题所做的努力,更重要的是为给自己补交一份高考答卷,一份少留遗憾的人生答卷。
我妈曾担心,说素红读过四年大学后,你与她怕是没有共同语言了。可是,我妈错了。我和素红间隔五年,只词片语不通,一联系上便非常亲密,无话不谈,莫逆于心。
我与素红重逢后不久,她阔别生活了八年的安徽回到湖南,嫁到凤凰古城。在这里她又重新迈开稳健的步伐,从央企职员被提拔到主任,到业务经理。两年后,央企老总多次有意提拔她为副总,但是素红以家庭为重,以老公孩子为重,放弃了人人梦寐以求的副总职位。
对于当年迫使我放弃高考,多年后,妈妈回忆起来,也让她痛心并惭愧不已,老归咎于自己没能力。高三的政治老师也曾提醒年少懵懂的我们,放弃高考可能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多年后,我才知道,十二年苦读,没有参加高考的同学还有许多,他们当时的成绩也还算可以。仅仅是为了毕业会考后,参加高考需要多缴纳一千多块钱而放弃。当然,放弃高考的这些同学的成绩都不是冒尖的,就算考上个野鸡大学,家长并没有让其读大学的打算。“爸爸舍不得那一千块钱”,前不久联系到的一位同学也发出了和我一样无奈的感慨。
素红的两次高考答卷延伸到她的婚姻、孩子,工作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她决胜于千里之外,答得非常精彩。而我虽然没有踏进高考考场,我的婚姻和家庭亦是和谐而幸福的,并把对孩子的教育当成了自己最大的事业,也有空暇发展兴趣爱好,并让自己较为满意。期待人生答卷一份比一份精彩,一份比一份令人满意。
高考,希望高三的莘莘学子们加油努力,考出理想的成绩,并以梦为马,不负韶华。高考是一个新的起点,一个新的征途,大学毕业也不是结束,不是学习的终点。人生路途漫漫,且宽又广,并非唯高考才能展鸿鹄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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