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晚上带何逸来到曲水亭街,用带这个字是为了满足我男子汉的虚荣心。事实上何逸比我熟,地点也是她选的。
曲水亭街是本市留存不多的老建筑,保存的极为完好,整条街曲折蜿蜒,水流潺潺,有飞榆立柱的亭台,也有青砖碎瓦的老屋,至今还有临泉的人家在这里淘米濯衣。正应了亭门悬挂的郑板桥对联:“三椽茅屋,两道小桥,几株垂柳,一湾流水。”
我像一个山顶洞人见识了大千世界一样发出对美好的喟叹,何逸,你可真棒,你竟然能找到比你还美的地方!
何逸白了我一眼继续往前走。
我跟上她,说错了说错了,这世上哪有比你还美的事物啊。
何逸不管我的油嘴滑舌,给我介绍这条街的人文风土。曲水亭街8号是蒲学专家路大荒故居,在他后半生的30余年,耗尽毕生精力整理了《聊斋全集》和《蒲柳泉先生年谱》。12号清泉韵诗院内有一口无名泉,用来煮茶芳香四溢。31号是“百年老院”,有两三百年的历史,建筑保存完好,岁月的沧桑赋予她历史的庄重。
我打断她,何老师,这条街这么丰盛,得有点风月故事吧。
何逸拽了下我的衣袖,跟我来。
我跟着她穿过一条小桥,进入一条小巷子,整条巷子绿植垂壁,店门口到处散落着竹椅和花草,闲散慵懒又美的不成样子。
快到尽头的时候何逸拐进一家咖啡店,店面不大,门口有几盆清远素洁的兰花,一池随意生长的鸢尾,铁线莲绕墙爬上门额,门匾用木头雕刻着鱼舍两个字,进门的时候风铃的叮咚声扰醒了一只懒洋洋的睡猫。
兰姨,今天有酒精吗?何逸坐上吧台询问着一个着旗袍带珍珠项链的精致女人。
也就是你,非跑来我这咖啡厅找酒精,旁边不都是小酒馆?
那些小酒馆的酒不够醇啊,没有感觉。
女人笑着一边张罗一边看我一眼,今天怎么舍得带朋友过来?
我赶紧上前打招呼,兰姨您好,我是何逸的男朋友。
女人又笑,这么着急?
我突然有点囧,挠了挠后脑勺,这些女的都活成精了吗?
何逸也抿嘴笑,罗文熙,我一个学生。
女人倒一杯咖啡给我,何逸从来不带朋友过来。
我笑着接过咖啡,兰姨,您说这代表了什么呢?
我老了,解不清你们年轻人的题。
何逸说,你别逗他,他又会画画又能打架,可谓文武双全呢。
我吞了一口咖啡,第一次听说文武双全是这么定义的。
女人白她一眼,不出格也入不了你的眼。
女人拿甘露咖啡兑了一点牛奶递给何逸。20度的甜酒对女生还是比较友好。
何逸却不满意,随手拿起旁边的金万利倒进了酒杯。
女人刚想制止,何逸拿起火机对着酒杯点燃,一股蓝色的火焰便飘荡在爵士乐弥漫的昏暗的咖啡馆里。
何逸隔绝空气扑灭火焰,一杯酒一饮而下。
说,小姨,我最近把我心里的火也扑灭了。
兰姨?小姨?我听的有点懵。
女人听罢此言,给何逸换了酒杯,自己也换上酒杯,倒了两杯威士忌。
杯体一碰,只说,当灭则灭。
在两个女人的惺惺相惜里面,我再坐在吧台就有些多余了。
我在兰姨的咖啡馆里四处走着,陈列架上到处都是一些旧旧的东西,有年代感久远的暖水瓶、收音机,用晴纶毛线织成的毛衣、围巾,还有一些泛黄的信笺封存在陈列柜里,看不见内容。我咂摸着,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咖啡厅。我问何逸的风月,她好像已经满足我了的样子。
我走到兰姨放CD的音响,搜了08年《你在红楼我在西游》的专辑,放了东海龙王的《天竺少女》。
找了一块丝巾遮在脸上。一边跳一边唱。
噢……沙里瓦,噢……沙里瓦,
噢……嗬!……噢…嗬!…噢…嗬!…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
是那潺潺的山泉……山泉
何逸和兰姨笑得乐不可支。
我说兰姨,你别让我女朋友喝醉了。
我能管住她了?不想喝醉快带你女朋友走。
我嘿嘿地笑,兰姨我来买单。
何逸不是说你会画画吗?今天的单我来埋。改天过来玩的时候画一幅,我这里经常有艺术院校的学生过来交流。
谢过兰姨以后我和何逸走出咖啡厅,抬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搂着一个穿着很省布料的女生朝旁边的小酒馆走去,是段良。
我赶紧掏出手机拍照。
何逸问是谁。
你不是说我会打架吗?这就是成就我美名的那个对手。
何逸不再说话,自己慢慢踱过青石板铺成的小路。
小桥流水临泉的人家,时光在这里仿佛慢了半个节拍。
我看着旁边微醺微笑白裙长发的姑娘,很想在这里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我问何逸,兰姨是你的小姨吗?
何逸点头,小姨父数年前离世,小姨便在他们老房子这开了这家咖啡馆,鱼舍两个字是小姨父亲手刻的,店里陈列的物品都是他们俩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纪念品,每天她都会仔细擦拭一遍,一生艰难波折,一生只爱一个人。小姨没有孩子,但我不觉得她孤独,小姨的精神很丰盛。
我看着她平静悠远的样子,想起了木心的那首《从前慢》。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兰姨在闹市中选择了一个清静之处,出世入世仿佛一门之隔,进能红尘烟火,退能修身养性,着实有智慧。
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