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李存勖这么说,都是精神一振,胡秀林道:“晋王英明睿智,思虑周详,所出的主意定然是好的。”
单杰正要附和,见杨行密有意无意地看了胡秀林一眼,眼神中略带不满。单杰一惊,又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心中暗想:这晋王当真厉害,连胡秀林都对他心悦诚服。如今大家在一条船上倒还好说,日后倘若翻脸成仇,此人必是吴王的一大劲敌。
李存勖道:“不知道各位可曾听说过紫氲金精?”
这话一出,登时群情耸动,李轻尘看了独孤云一眼,两人的目光一碰,又迅速闪了开去。
胡秀林问道:“敢问晋王,这紫氲金精是什么东西?在下别说看到,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过。”李存勖指着独孤云道:“左护法对紫氲金精所知甚详,就由你来向大家解释一下吧。”
紫氲金精的事情独孤云早已用飞鸽传讯告诉了邹鹤鸣,李存勖既然提到紫氲金精,定然是邹鹤鸣已经将这些讯息都告诉了他。
独孤云看了一眼邹鹤鸣,却发现他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似乎对李存勖知道紫氲金精颇为意外。
只是此时众目睽睽,独孤云来不及询问,当下轻咳一声,借着喝酒理了理思绪,便将从欧冶芒那里听到关于紫氲金精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连辜镇东如何逼死欧冶芒的妻子,如何追杀欧冶芒,自己又如何碰巧救了他们都一并和盘托出,只是略过了与钱沐雪和李轻尘相关的那些事。
胡秀林道:“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神奇之物,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我曾听人说过,晋王李克用手中的断龙刀锋利无比,乃天下第一利刃,只可惜缘铿一面。倘若能将这紫氲金精铸成宝剑,岂不是比断龙刀更加厉害百倍?”
李轻尘见胡秀林的想法和欧冶芒不谋而合,心中暗暗好笑。
单杰道:“这么宝贵的东西只用来铸成一柄剑未免太过浪费,如果能将这紫氲金精炼化,用来铸造一千把和断龙刀一样削铁如泥的宝刀配备给骑兵使用,岂不是能以一当十,所向披靡么?”
李轻尘见单杰的想法比欧冶芒和胡秀林更加宏大,心中暗想:“这断龙刀害了多少人,连我父亲都间接死在了这把刀之下,此刀实在不是什么吉祥之物。倘若紫氲金精真要被铸成刀剑,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死。”
突然之间,他心里生出一个念头:“绝不能让紫氲金精落在杨行密手中。”
但他随即又想:如果是李存勖或者刘隐得到了紫氲金精,难道就不会用它来做刀做剑吗?如此一来他们又能比杨行密好到哪里去?至于朱温和辜镇东之流,那就更加不用想了。
刘隐问道:“这柄断龙刀如今是在晋王手里吧?”
李存勖道:“父王退位之后一直在五台山清凉寺静养,这柄断龙刀须臾不离左右。他常常抚刀自叹,当初不该用它挑断存孝的手筋脚筋,这件事乃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他还对我说过,此刀妨主,因此他绝不会将它传给我用,他要在死后带着这柄刀一起下葬,这样等他到了阴间,便可让存孝用此刀在他的身上多砍几下,以赎自己犯下的罪孽。”
李轻尘听李存勖这么说,心中对李克用的怨恨不由得减轻了几分,但随即又想:“倘若不是你对我爹处以车裂极刑,我爹又怎么会死?现在你将罪过全都推在一柄刀子身上,说什么妨主,岂不是自欺欺人?”
刘隐道:“无论如何李存孝率众叛乱乃是事实,老晋王对他如此处置也是应有之义,否则又何以服众?老晋王如此自怨自艾,其实也是为李存孝这样的人才感到可惜啊!”
李存勖点点头,想起父亲一世英雄,却因为此事弄得晚年凄凉,郁郁难安,心中不由得黯然神伤。
李轻尘觉得刘隐的话也不无道理,心中暗想:李克用对我父亲有养育之恩,他能在我父亲死后这样对他,也算得上是有情有义,我不去找他的麻烦也就是了。但李存信我却非杀不可。
唐铁枭提醒李存勖道:“晋王方才说对选举主帅有不同的提议,不知具体想法如何?”
李存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当即洒然一笑,道:“这紫氲金精乃天外神物,除了本身确有神奇功用之外,其象征意义更可说是无与伦比。别说是各路诸侯,即便平民百姓也对这样的东西极为崇信,倘若谁能得到紫氲金精,号召之力必然大增,说它能抵得上千军万马也毫不夸张。”
刘隐点头道:“晋王这话很有道理,也难怪辜镇东要拼命从欧冶芒手中夺得紫氲金精,连搭救浣花公主都顾不得了。”
李存勖对刘隐微微一笑以示谢意,接着又道:“如今我们三王一心,实力大增,若能找到紫氲金精,以此作为信物振臂一呼,即便不能说天下景从,也对壮大我方的声势大有好处。但是如果被钱镠或者朱温寻获,却对我等极为不利。
如今紫氲金精还在欧冶芒手中,他们父子又一直在被辜镇东追杀,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施与援手,不但能将欧冶芒父子救出火坑,也可阻止紫氲金精落在朱温或者钱镠手上。”
他环视了众人一眼,道:“不如我们三方各自去救欧冶芒父子,谁能最先救出他们,并得到紫氲金精,便奉谁为三军主帅,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听了李存勖的这番话,都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无可挑剔。一来救助欧冶芒父子也算是善事一件,俗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此举正好给了众人争夺紫氲金精最好的借口;二来夺得紫氲金精本身就意义重大,即可不让钱镠和朱温得逞,又能在双方的争斗中占据先机,此消彼长之下,对三王联军大有裨益;三来以此来决定主帅的归属,既不伤和气,又让谁都无话可说。
杨行密口中叫好,心中却想:如此一举三得的好主意,亏得李存勖是怎么想出来的?此人表面上看去有些玩物丧志,但心思其实极为清明,消息也是灵通之极,在各处布下的眼线定然不少。回去倒要好好查一查,吴军内部未必没有呢。
李轻尘见刘隐微露忧色,杨行密则跃跃欲试,邹鹤鸣和独孤云的脸上却泛出笑容,不由得心中一动。三方之中杨行密尚未与欧冶芒父子有过接触,不知道其中内情如何,刘隐则在无锡和丹阳都与欧冶芒会过面,也知道欧冶芒对独孤云和李轻尘颇为亲近,因此晋军可说早已在这场竞争中不知不觉地赢得了先手。
他突然想到或许这才是邹鹤鸣今天让他化妆成上官风的真正原因。刘隐对李轻尘与欧冶芒的关系非常清楚,如果李轻尘今天以本来面目现身,刘隐立刻便会意识到他和晋军其实是站在一边的,那么这场竞争尚未开始,晋军已经占了五成的赢面。如此一来,刘隐定然会对李存勖的主意提出异议。
倘若刘隐知道欧冶芒早已将紫氲金精赠给李轻尘的话,肯定根本就不会同意李存勖的主意。
李存勖的这个主意表面上看是由于单杰争夺主帅心切,他为了平息各方纷争而临时想到的,其实他早已从邹鹤鸣那里知道了李轻尘和欧冶芒的关系,也料到今日会有主帅之争,因此早就成竹在胸了。
想到这里,李轻尘看着一脸平静的李存勖,觉得此人实在厉害。杨行密和刘隐虽然都是闯荡多年的老狐狸,但论起帝王心术,却都与这位新晋王相差甚远。
邹鹤鸣道:“既然大伙都对晋王这个提议没有异义,那咱们就这么办。”杨行密和刘隐都表示同意。
李存勖突然道:“我们虽然以取得紫氲金精为目标,但决不能仗势欺人,一定要让欧冶芒心甘情愿献出紫氲金精才行。倘若不择手段巧取豪夺,即便得到了宝物,也不能坐这主帅之位。”
这话说得义正辞严,在座众人均点头同意,唐铁枭道:“若非如此,咱们岂不是和辜镇东成了一丘之貉?我老唐宁可不要宝物,也绝不愿和这种人同流合污。”单杰道:“唐大哥所言甚是。”两人刚才还在针锋相对,此时矛盾消除,相互间又变得客气起来。
正在这时,只听噔噔噔脚步声响,马群超匆匆爬上楼梯走到邹鹤鸣跟前,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邹鹤鸣脸色一变,问道:“当真?”
马群超正要继续低语,邹鹤鸣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你直说便是。”
马群超当即大声道:“莫同率领神刀门二十余人攻入金陵分舵,已经伤了我们十几名兄弟,辛舵主和杨家兄弟已经闻讯赶回去了。辛舵主让我来告知晋王和窝主,他一定会提着莫同的人头来见众位英雄。”
杨行密听到莫同竟然这个时候在自己的地盘上向邹鹤鸣挑衅,心中恼怒,正要发话派人,见李存勖仿佛没事人一样,依然端坐着喝酒看戏,显然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刘隐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疑,但也稳稳地坐着没动。
杨行密见状,刚要站起的身子重新坐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将那一丝局促掩饰了过去。
胡秀林霍地站起身来,大声道:“莫同竟敢在吴王的地盘上撒野,分明就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众位稍坐,待我去会他一会。”单杰也道:“我和胡兄弟同去。”
胡秀林道:“单大哥,你还是留在这里保护吴王要紧。”单杰还要争辩,胡秀林伸手在他肩上一按,单杰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胡秀林正要动身,发现独孤云已经站在他面前,道:“胡大哥,此乃逍遥窝的私事,由我来料理好了。”不等胡秀林发话,他转身对邹鹤鸣道:“师父,我去看看。”
邹鹤鸣道:“你担心辛然和杨家兄弟挡不住莫同?”独孤云迟疑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邹鹤鸣稍一沉思,对李轻尘道:“右护法,你去分舵走一趟。”
独孤云没想到师父竟然让李轻尘代自己去斗莫同,心中一紧,道:“师父。”邹鹤鸣沉声道:“这里三位王爷的安全比分舵更加重要,小心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
独孤云刚想抗辩,突然间领悟到了邹鹤鸣的用心。李轻尘武功超卓,收拾莫同绰绰有余,此地有邹鹤鸣和他镇守,就算朱温派人暗杀三位王爷也极难得逞。
倘若由他自己去对付莫同,邹鹤鸣和李轻尘会同群雄保护三位王爷自然绰绰有余,但他能否战胜莫同却是未知之数,如此一来便不能保证邵家楼和金陵分舵两边全都万无一失,邹鹤鸣难免要为此分心。
邹鹤鸣这样安排,表面上看是更加重视三王的安危,要把武功更强的独孤云留在这里,实际上却是对李轻尘战胜莫同更有信心。
独孤云虽然明知李轻尘的武功在他之上,心中还是不免生出一丝不快。只是既然师父已经放下话来,而且这样安排的确比他去分舵更加保险,他即便心里别扭,但是除了遵命之外别无选择。
李轻尘却没想这么多,闻声而起道:“好,我去去就回。”他嫌马超群轻功太慢,对马群超招呼一声:“马大哥,事态紧急,我先走一步。”不等马群超答应,飞身下了观风楼,往金陵分舵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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