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倦怠

如果把阅读当作每天必须做的事情之一，有时会读不下去，捏着鼻子读书的事，现在我也做不到了。如果不为了工作需要而读书，又不愿意在通俗读物上消磨时间，该读些什么实际也是个问题，全由自己摸索。兴趣是种方向，遇到感兴趣的书，是能提神的，如果篇幅不大一口气读完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样的书少之又少，也只限于自己喜欢的几个作者，而他们出书的频率对照自己阅读的需求，结果便可想而知了。兴趣指向的问题就是不够稳定。

把每天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也是不现实的，身体会吃不消。阅读是种看似安静实际消耗却很大的活动，高质量的阅读也需要注意力的持续投入，这是很消耗能量的。非要这么做的时候，除非被限制了自由，我想不到其他场景，手边除了书，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填补精神空洞的东西，我能想象到的，在荒岛和监狱里会是这样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阅读成为了一种习惯我也不太清楚了，这和更早以前遇到感兴趣的书才读是不一样的，里面有刻意的成分，自不自然我已经分不清了，是需要还是强迫，差别也不那么明显，我有时觉得，阅读是不可能成为一种生活需要的。

读到一本好书的时候，如果很忙，时间不能自由支配，就会有愿望，如果能够有一段完全自由的时间，都用来读书，应该是件不错的事，值得体验一下。等这真成为现实的时候又发现，一天的时间，能有三四个小时的阅读，几乎已经筋疲力尽了，当然，是读不那么拉人的书，做有趣的事时，人不会在意时间，也许直到体力耗尽才罢，即便遇到这样的书，这么读也是不对的，会很伤身体。也可以说，有时候能不能投入也取决于读的什么书，有的书读起来很辛苦，意思就是，自己的水平还达不到流畅阅读的程度，书也是会挑读它的人的。每次这样的书读完，会长舒一口气，再不想去读它。

时间有限时，才让人觉得珍贵，忙碌时每有空闲时间读书，会额外珍惜，十分投入，阅读质量也很高，不管读的是什么书，只要是自己愿意读的，在这种状态底下的阅读，又总是意犹未尽的，感觉是刚来了兴致，就不得不放下了，总不够尽兴。这实际是个普遍的问题，不止在阅读这一件事上，可以说，也是种想象和实际的问题，当目标遥遥无期、高不可攀时，在它面前，人的姿态会放得很低，它的效用被高估，想象中的画面被过度美化，让追求者保持饥饿。一旦目标实现，意味着想象的泡沫被挤压破灭，不过如此的情绪升起，平静之后只让人觉得无趣，不得不重新寻找下一个目标，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大到理想，小到各种愿望，只要想象的成分占了多数，几乎都逃不过这个过程。仔细想，这也是合理的，连我们每天被自己认为再实际不过的生活，其中有多少想象的成分，恐怕都是大多数。不知道这是不是种属于人的生理机制，如果目标的实现意味着长久的满足，结果是不可接受的，如同人在亢奋中不能恢复平静，健康都要出大问题。我越来越觉得，情绪对人来说是种重要的调节行为的机制，但它和纯反射型的身体机能又不同，它非常复杂，如果一件事能改变情绪，它必然由事实、记忆和逻辑参与其中一起作用，最后的结果又直接能让身体感知，如果印象深刻，记忆将被保存下来，成为“我”的一部分，再参与到今后全部的这个过程中，人的变化，确切的说是思想的变化，就在这样一个个循环里，永不停歇的进行着。

然后呢，即便知道这个规律，实际中也不能完美的利用。对人来说，情绪本是不可控的机器，如果总想着能驾驭它、利用它，可能适得其反。一段时间里，如果我阅读有些倦怠了，书被我翻开又合上，扔到一边，我做再多的努力，是不能避免这件事发生的，只有让它发生，并且努力不让它加剧，渐渐淡化，才能重新找回平静的阅读状态，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可能又会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一直保持着饥饿，它不就稳定了吗？这需要极大的克制，对意志力是种消耗，而且，什么样的阅读量等同于保持饥饿，也并不好掌握。这么做其实更不稳定，意志力是种极其有限的资源，用在此处太多，彼处的供应就少了，会让自己混乱；再者，过多克制，人的适应力也许会消减阅读的兴趣，这当然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以前读过一个传记，提到爱迪生每天工作结束之后，到睡觉之前要再阅读三小时，持续一生。不管这是不是事实，意味着这可能不只是习惯问题。当我们在准备一个重要的考试，工作里遇到某个难题时，可能完全能做到，不要说三小时，甚至通宵的阅读。但这难以持续，日常里如果我们有把它当作生活的一部分持续在做的事情，也许存在于自己的精神中有那么一个天平，一端是负重，符合自己的生存逻辑，另外一端是投入，这才让二者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