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说的老人，是祖爷爷，爷爷和奶奶。
祖爷爷貌似比较有传奇色彩的。他和毛主席是同一年出生，也是同一年去世的。
记得小时候他的遗像就放在我家客厅条台上面。我看看爷爷，又看看遗像，觉得爷爷和他的爸爸像极了。
据说爸爸几个兄弟和姑姑，小时候游泳都是祖爷爷教会的。他们在池塘潜水的时候，祖爷爷在岸边拍拍巴掌，意思是，可以上岸了。姑姑跟我讲，祖爷爷“有功夫”，那个声音都带着回音，在水下很容易听见。别人拍巴掌却不容易听到。我不会游泳更不会潜水，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们没有提到过爷爷游泳的事情。我猜想，爷爷可能不会游泳。因为爷爷有四个姐姐，他是最小的，又是儿子。祖爷爷可能舍不得让他去学游泳吧？
祖爷爷去世的一件小事我听到湾里的大妈提到过。说那天早晨，祖爷爷喊我爸“老三老三，记得捡粪呀。”后面大家就发现祖爷爷已经去世了。当然大妈说这句话也是间接夸我爸勤快，“怎么从不喊别人捡粪？因为喊不动啊。喊老三肯定没错的。”这句是对我妈说的。
祖奶奶没有人怎么提到过，只是我小时候听到了一句“娘矮矮一窝”，就是说祖奶奶和奶奶的。据说祖爷爷个子挺高的，到了我爷爷成年后没有他高了，而我爷爷的几个儿子也没有爷爷高。这基因！我想我爸几个兄弟个子矮是因为出生的年代饥荒太严重了吧？还不如建国前后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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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那个人怎么说呢…对于我来说我不太喜欢他。觉得他又迂腐又偏心眼，关键时刻还非常软弱不公。这些直接间接导致了家族命运的某些走向。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坐着的时候，他就跟我讲，不能两腿分开坐着，吃饭的时候会说“吃不言睡不语”（就是食不言寝不语），很喜欢提“孔老二”，长大了我才知道说的是孔子。也许它小时候读过私塾？学过某些儒家经典？
偏心眼是大多数老人的毛病。爷爷最疼的应该是大伯，叔叔和姑姑三个子女。叔叔应该是最被疼爱的一个吧。看爷爷还不太老的时候待在哪家帮忙带孩子和做事情就知道。二伯和我爸是属于那种中不溜秋的子女，不爱怎么说但是做事还比较勤快的，容易被老人忽略。加上我妈个性极强，老爷子挺忌惮的，所以更不愿跟我家更多交集了吧。
一件事是听长辈们说过几次的，八一年的时候，我爸几个兄弟分家，但是分的并不是什么财产，而是历年来家里欠下的债务。而爷爷对于债务分配最多的是我爸，两千元债务。估计我爸没怎么吭声，但是我妈忍不住质问：为什么我们债务最多？小叔子和小姑子没有成年可以不分摊，但是为啥老大老二不一起跟老三分摊？爷爷就说了一句，你们能力最强最有本事。（按照当时的大家经济情况，其实爷爷那时候欺软怕硬了。）
另外有一件小事我记得挺清楚的，我三岁的夏天时候，家里刚刚修了两层楼房，我妈在楼顶挑水浇楼板（据说新房子楼板不浇水会导致楼板开裂），那时候已经中午了，我妈还在忙，我饿得在地面上老房子前面（老房子和新楼房垂直角度在一起的）哭兮兮的，我妈看到爷爷就在我旁边走来走去的，但是就是没搭理我一下，急急忙忙下来了骂我一通，对爷爷非常气愤的她迁怒与我，把我短裤扒了打了一顿。
第三件事是因为爷爷去了十堰的大伯那边住了一段时间后，大伯要求几个弟弟平分爷爷在他们那边花的钱，大家都吵闹不休，最后的决定应该是爷爷在几个儿子家里轮流吃住。轮到二伯家的时候，二妈（大约十年前二伯二妈离婚了，但是我这里还是写“二妈”）不怎么招呼爷爷吃饭什么的，其实吃饭还是在我家吃。但是一次二妈炖了鸡汤喊爷爷去喝汤，爷爷见了湾里的人就说：哪个说我二房的媳妇儿不好的？这不是炖汤我喝了？其他人如何想如何反应我不知道，我妈听说了非常气愤，说：我家萝卜白菜肯定是饭菜太差了，老爷子长年累月这边吃饭都没外人那边说过一句。喜欢喝鸡汤怎么不去老二家天天喝汤去？
【这些鸡毛蒜皮的纷争，让我从小很讨厌大家庭的生活。也讨厌“多子多福”这个词。】
其他很长一段时间里，爷爷几乎不怎么在我的记忆里，虽然住得其实都不远。我那时候感觉他对姑姑的儿子和叔叔的儿子挺好的，还嘀咕他肯定重男轻女老顽固。后面发现他很疼我姑姑，应该不至于重男轻女很严重。只不过恰好他讨厌我妈，我妈当时又生了女儿，其他的儿媳妇都有生儿子啊。
童年有没有对于爷爷比较好的回忆呢？也有的。一是我一年级写字的时候，他跟我说，字要写得大才有志向的，小字的人没出息。所以田字格的字我都是写满格的。二是，二年级的时候，学校要学习跳绳，天生对于运动无感的我学了很多天都没学会，每天下午放学回家就练习，但是经常自己绊倒自己。爷爷看到了教了我几次，还是没用。又一天跟我说，你找个坡呀，一边跑下去一边甩绳子就学会了。我听了照做，果真几天后学会了。
到了什么时候他真的对我另眼相看呢？那就是我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的时候。他说：我英子还可以呢。
应该是他发现我从小对很多事情不通窍，木木呆呆的，又多病体质，三天两头不是走路摔跤就是病病痛痛的，觉得没啥可期盼的吧。
爷爷到了晚年的时候，糖尿病＋前列腺病缠绕着他，每天他只穿着宽大的衣服，辅助排尿的尿袋子挂在前边裤腰那里。夏天的时候，那个气味可想而知，没多少人愿意搭理他了。那段时间，我已经是大学期间的暑假了，每天下午大概三点，他拄着棍子在我家门前敲着台阶，喊我爸：三儿啊三儿！我要洗澡啊！我爸一边嘟囔着：这么早洗澡不是又一会子出汗了？还是去给爷爷洗澡了。
记得有一天特别热，我觉得老爷子可能会中暑，煮了绿豆汤给他，他喝了一口说，哎我不能吃甜的。然后我和弟弟又去煮了一锅，加了一点点盐给他喝，他夸赞半天，说好喝好喝，连说我们懂事。
到了我已经毕业上班的第二年冬天的时候，那时候已经病榻缠绵有段时间了，爷爷去世了。走之前他跟我爸妈说，对不起你们。我们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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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我没有见过她。因为她去世太早了，34岁已经离开了。
那时候老三我爸七岁，我姑姑才六个月。算起来我大伯应该是十一二岁，二伯十岁，叔叔四五岁。后面只靠祖爷爷和爷爷拉扯这一群小孩子。
我也没有见过她任何照片等资料。只有她倔强的故事留下来。
她姓汤，是长江大队那边的人，就是现在鄂黄大桥下边村子的人。但是她并不是当地人的子女，是红军遗留子女。至于本来姓什么，我也不清楚了。据说她十几岁的时候，南京那边有人找过来了，带来礼物，想找她认亲。但是礼物她一概不收，如果家里有人要留下，她会把东西扔到水塘里。开始还回几句话“你们当时丢下我，就没打算要我了。我也不打算跟你们走。”到后面干脆不跟来人见面了。三次后，南京那边的人不再来了。
跟爷爷结婚后夫妻感情如何我不知道，我小时候曾经问长辈，爷爷为啥后面没有再找个老伴儿呢？我妈说，你奶奶当年女红全村第一，你爷爷还不是有要求的。我估计还有第二个原因，因为奶奶走后，留下来一堆小萝卜头，后面来的太难做了。第三个原因，还是因为穷，穷的叮当响。
奶奶因为什么去世的？应该就是一场急病。据说她夜里梦见了一头野猪咬了她腰上头一口，醒来后腰部还是疼痛不已。后面送医后，医生要求住院，她从医院逃回来，说看不得那些白大褂的人。在家病急又送去医院，她又吵闹着要回家。后面回家没多久就病重去世了。
不知道是因为她迷信医院到处白卡卡的颜色不吉利还是怕花钱？但是即便病重得那个样，她仍旧不妥协。我想，也许她是觉得可以挨一下，也许病就自己好了。也许临走的时候，她很后悔过？
不管怎么样，我想，假如奶奶没有去世，家族故事走向会很不一样。起码我爸兄弟几个人的性格，审美，娶妻的选择，重大决策的一些决定肯定不一样。兄弟不至于纷争那么严重那么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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