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为政第二》：禄在哪里

《论语·为政第二》：禄在哪里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疑，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孔子谈学问，谈做人，谈孝，都是开宗明义、开门见山的。唯独谈“为政”，先要放在教化的大背景下才行；谈理想，非要绕着“道千乘之国”走，附和曽皙的“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才好。

表面上看，老夫子有尚清谈、少务实的倾向，实际上，他老人家讲学问，讲得是无用之用，他不希望弟子们将自己讲的学问直接用在功名利禄上。或者准确的说，老人家不希望弟子为求功名利禄而做学问。

这种情形之下，子张这位孔子晚年时候的子弟，凑上来“学干禄”，也就是向老师求问“如何求仕”，孔子的态度可想而知——只好顾左右而言它了。

一、多闻多见

子张学的“干禄”已经与孔子教的“为政”有了很大的差别。

“干禄”是“为政”的一种具体表达形式。“为政”讲得是天下生民的教化，而“干禄”是求仕之道，春秋时期，平民中的优秀者，可以有机会进身贵族社会，获得俸禄。这样的人被称为“士”，这个“士”还只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士”，也就是学会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作为有用的人才，能够为赏识他的人所用。如果“士”能够行使自己作为“士”的力量，能够为主家，也为天下生民服务，差不多就是子张想学的“干禄”了，也就是进“仕”、为“仕”和“仕途”。

能耐是基础，有为人服务的环境是表征。从这个意义上讲，为仕也可以实现对于天下生民的教化。只不过多了一层对于个人前途的追求罢了。

孔子对于“干禄”，第一条建议就是“多闻多见”。放在现在的领导科学中，讲得通俗点叫“多看、多听”，多搞调查研究，少搞拍脑袋的决策。

为什么要强调“多闻多见”呢？

因为“仕”有个前提，那就是“士”——得有些真本事。一个人只有有些本事，才能入仕、出仕。问题是，一个人一旦有点本事，总会想着如何施展自己的本领。

农村有句话叫“一瓶不满，半瓶咣当”，真正有本事的人，一般没那么多话，那么多事儿。倒是那些稍微有些本事又没有多少真本事的，老想着大展身手，小试牛刀，老想着秀一秀肌肉。

所以，孔子的第一建议是“多闻多见”，别老惦记着自己的那点本事，别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要虚心，多闻、多见。多听别人的意见，多听别人的想法，多看现实情况，多看别人的具体做法。

二、阙疑阙殆

“阙”，缺，这里是放空、搁置、保留的意思。

阙疑阙殆，意思是说，听到心里有感到不十分可信的，姑且先放空、搁置、保留，不发表意见；看到心中感到不十分安心的，暂时先放空、搁置、保留，不去干涉。

古代帝王，在批阅奏章时，有一种做法叫“留中不发”。一个提案，心中有疑惑，但又不便于驳回，便“留中不发”。暂时先押着，不说这件事。等局势发生变化，慢慢明朗了，再表达自己的态度。

对于为仕者也是如此。用别人做事，看别人做事，难免会有与自己风格、态度不同的地方。心里不能确信的，心中不能确安的。不妨先搁置，先“留中不发”，观察一下事态的发展，采取一种审慎的态度，让事物有一个自然的发展，然后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回望整个社会的推进发展，无不遵循这样的规律。特别是中国改革开放几十年的经验，差不多都是先有创新的做法出现，碰巧有领导对之“阙疑阙殆”，才有了社会的大发展。深圳开放也好，小岗村也好，傻子瓜子也好，无不如此。每一次典型引路，一方面贵在有创新者的坚持不懈，另一方面贵在有为仕者的阙疑阙殆。

三、慎言慎行

为政的教化，还只是文明、文化，教育上的一种影响，这种影响是间接的，缓慢的。

为仕的教化，则完全不同，它的影响力本质上是权力的影响，是自上而下的。所谓“上行下效”，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就是这个意思。因此，为上、为仕者必须慎言慎行。你说的话，不仅仅代表你本人，一定程度上还代表你屁股底下的位置，代表着整个决策机制运行的最终态度和结果。一件事情，你插手去做了，其他人便不好再有不同的看法和做法了。因此，你不对事情负责谁还能对事情负责。永远不要忘记，你自己的不注意、不慎重，可能带来特别糟糕的结果。

四、寡尤寡悔

多闻多见、阙疑阙殆、慎言慎行如果算是孔子对于“干禄”者的具体建议的话，寡尤寡悔应当算是孔子希望看到的结果。

只有在行动层面多闻多见了，在态度表达上阙疑阙殆了，在操作层面慎言慎行了，才能达成寡尤寡悔的结果。

对于为仕这件事，老夫子实在不愿意说那么多，能够做到寡尤寡悔，就算是为仕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