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徽宗二十年,天下太平,朝内文武和谐共事,皆有治世鸿鹄之志,安中华邦国之心。野中民生恬淡,老妪村头谈着茶余饭后,村夫荷锄回来,看不出一点忧虑。
庐州城内,有一酒楼,唤作一轩阁,今日,青布又来到店里,挥袍坐下:
“小二,半斤牛肉,酒还是要最烈的女儿红!”
“得嘞!”
不时,菜酒已经上起,小二得了老板的吩咐,多给青布烧了两个小菜。
青布连说使不得,今日生意不好,吃不得,吃不得啊!
老板这时,踱着步子走来: “那日大迟山下,要多谢侠士出手解围,虽说侠士不愿露出真容,但我这开店多年也不是愚钝之人,在我汴京之地,泸州口音的侠士,也只有青布你一人啊!”
青布大笑: “那今日就当赵老板请我这两个小菜了,不过日后,望赵老板不要声张我的身份,不然不好做事啊!”
“恩公吩咐,当记心头!”赵老板弯腰鞠了一躬。
临行,青布多给了三钱在桌上,照常挥袍而去。
2
刚出酒楼,街道两旁是刚抽出新芽的柳树,“好一个春意盎然,好一个太平盛世啊!奈何我青布却只能为一盗贼,做些苟且之事维持生计。”青布忍不住一声叹息。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青布是附近几座城里有名的劫富济贫的侠士,不过每次出现总是带着面巾,所以人们只知道有这样一位蒙面果敢的侠士,却不知其姓甚名谁。
就在青布思量之际,一个倩影突然出现在青布眼中,那一刹街边柳树上的新芽仿佛快速抽长,舒展开一片片的绿叶,接着姑娘一笑,满城的柳树竟然开出了一树海棠,花瓣缓缓落下,伴随着姑娘一回眸。
青布觉得自己多年不曾波动的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从小就只酷爱习武,对于儿女之事,从未放在心上,一心觉得素生可能难得一姑娘拨动心弦,今日却因这位姑娘一微笑,一回眸,被摄去全部的心神,那个倩影,像一株海棠,扎在了青布的心头,快速的生根,包裹住了青布整颗心脏,然后猛然一颤动,便在这样一个硬汉的心中抖落了一地的粉红!
3
“小姐,快看那边,有一个下流之人在盯着你看呢!”
姑娘乃是城中宰相的女儿,名叫宜秋
“故乡云水地,归梦不宜秋”
此时宜秋回首向青布看来,不禁嫣然一笑,因为此时的青布啊,真像是被抽去了心神的皮囊一般,目中无神,怔怔的盯着宜秋。
“不知侠士,为何如此盯着小女子呢?”宜秋款步向青布走来,那微摆的裙边,像是一朵粉红的云儿,载着这位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姑娘,青布因姑娘美貌一时失神,多有冒犯,望姑娘莫要责怪,敢问姑娘家住何方,他日青布定登门赔罪!”青布双手作揖,向着宜秋弯下腰来赔了不是。
“我们家小姐,那可是当朝丞相的千金!还轮得到你这样一个江湖野人登门相见?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斤两!”宜秋身旁的丫鬟一脸鄙夷的看着青布。
“那属实是在下得罪姑娘了,青布这就先行告退,他日若有机会相见,定要好生赔罪!”青布转身向着街道深处走去。
“这是什么人啊!流氓!匹夫!”那个丫鬟跺着脚指着青布远去的方向。
“小希,不要这样,这位公子虽说没有身着绫罗绸缎,但一身正气却是充斥其身!一定是一位行侠仗义的好儿郎啊,不知今后可还有机会相见。”说罢,宜秋也向着青布离去的方向看去。
4
青布快速地出了城,想起刚才的经历,他的胸口还是忍不住剧烈的起伏。蛰伏多年的一颗心竟然一刹那被撩动了。
那是一个像海棠一样的女子,像朝阳一般给人温暖的女子。青布觉得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她,只是一眼,便是一生,青布觉得自己早已可以盗尽天下,就连那皇上的御书房都可以进去走上一遭,现在却不知道如何盗取这位宜秋姑娘的芳心。
慢慢的已是半夜三更天,青布向着城中走去,一边走一边带上了面巾,他之前就听闻这皇上的御书房内有一玉簪,唤作“终情”,只要把这只玉簪送给自己深爱的人,那样便可以终一辈子的情,谈一生的爱。
青布决定拿到这只玉簪后,再也不为盗事,为自己找一个体面的身份,将来用这只玉簪,向宜秋姑娘求婚。清风明月,落日余霞,过上幸福恬淡的日子。
那夜,紫禁城中灯火通明,到处是举着火把搜查的侍卫,皇子嫔妃都战战巍巍的躲在寝宫里。
“有刺客进了皇上的寝宫!你们这些奴才快抓住他啊,皇上出事了你们全家的脑袋够砍吗!”一个太监扯着尖锐的嗓子站在寝宫前是又叫又跳。
这时,青布早已经出了紫禁城,在城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玉簪,揣进了怀里。远远的看一了眼丞相府的方向,便向着远方走去。
5
年末,大雪纷飞,金军突然发难,民不聊生,驻守边疆的战士的鲜血染红了白茫茫的大地。正是国之危亡之际。
青布擦了擦剑上的雪,走进了一轩阁。
“小二,半斤牛肉,酒还是要最烈的女儿红!”
小二把酒菜端上来的时候,看了看青布腰间的佩剑,说道:“青布啊,现在天下大乱,莫不是你也要去为国效力,征战沙场了?”
青布不语,示意小二坐下,为他倒了一杯酒,“来,陪我喝一次,我请客!”
那天的酒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等到醉倒的小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旁边的青布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招兵处,一袭青衣的男子站在宋旗下,
“在下青布!愿为国效力,前往边疆,视死如归!”
6
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青布骑着血红色的战马,手中的长剑舞出一朵朵的剑花,每一次剑光闪动,都有一个敌人应声倒下,一身青衣早已被染红,他也记不清杀了多少金军,只知道手中的长剑已经砍得翻了刃。
到了夜里,大家只能围在一起,连生火都不敢,怕被埋伏的敌军发现。
“喂,你们想家吗!反正我是想我的妻儿了!”
“我都来此征战两年有余,也不知家中的老父亲还在不在了,唉。”
……
“青布呢,你呢,从来没听你说过家里的事,你有妻子和儿女吗?快说说!”
“我啊,青布望向都城的方向,我自幼无父无母,被师傅带进山里,教了我武功,后来我就当当小毛贼维持生活,这不突然顿悟了,想来为祖国效效力嘛!哈哈哈哈!”
“这样的吗!那你也是可怜之人啊!”
“对啊对啊,来这是我妻子上个月给我捎来的家乡的好酒,青布,来尝尝!”
“那真是不胜感激啊!”青布灌了一大口酒在嘴里,“好酒啊好酒啊!”
“那可不,我媳妇儿带给我的!”
……
青布转过身,望向远处的天空,一个倩影出现在眼前,似一朵海棠花,照亮了天空,也温暖了这个雪夜。
“宜秋,等我!”
7
一转眼,六个春秋过去了,又是一年海棠花开的季节。
“是时候该回去了!”青布握着被磨出油光的剑柄,长发随风而动,“宜秋,不知你可曾出嫁啊,已经六年了!”
都城内,鞭炮齐鸣,小孩子们抓着风车在街上跑来跑去,人们都在传着胜利的喜讯,举国同庆!
“哈哈哈哈!你们可都是我大宋的功臣啊!此次金兵来袭,吾等苦苦抗击了六年,最后终于等到众位爱卿凯旋而归!爱卿们为吾等的大宋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定要重赏,定要重赏啊!”
“江子夜,在边疆驻守立下汗马功劳,封汝京太守!赏黄金万两!”
“黄文,抗战中屡次救军队于危难之中,封东城太府!赏黄金万两!”
……
“青布,乃我大宋此次战争最大功臣,杀敌无数,屡建奇功,封,护国大将军!”
“陛下,青布斗胆想向陛下请求一事,希望陛下应允!”
“哈哈哈哈,爱卿,但说无妨啊!今日你就是要那天上的星辰,朕也要请人为你摘上一摘!”
“青布想要迎娶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在六年前青布就已仰慕许久!恳请陛下成全!”
“哦?这样啊,韩爱卿,你意下如何啊?”皇上看向了下面的丞相。
“这真乃我韩门大幸啊!不知大将军看上的是我家哪位姑娘?”当朝的韩丞相转身看向青布,笑脸相迎。
“乃是宜秋小姐。”青布向着丞相回了一礼。
“这个……”丞相把脸侧向一旁,叹了口气。
“爱卿有何不妥吗?”皇上问道。
“回陛下,宜秋确是微臣女儿,但三年前由于大病,早已去世了啊!唉!”
“去……去世了,早已去世了……”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青布心头,怎么会呢,怎么会去世呢……
“大将军!老夫家中还有数个女儿……你看……”
青布却早已听不进任何一句话,缓缓的向着大殿外走去,一身战争里磨出的硬骨此时像塌掉了一般,所有的精气神都仿佛一瞬间不见了,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地向远方走着……
8
时间转眼又过了十年,在汴京城内,一轩阁里,多了一位说书之人,他身着一身青衣,众人只知道,他每次都会给大家讲一个大盗,一位将军,和一位富家千金的故事,偶尔会说说当年边疆征战之事,不过大家也没有几个相信这些,他们不觉得一个说书之人能如此了解当年的那场战争。
“小二,给我来一坛最烈的女儿红,今天就不要牛肉了。”每次说完书,青布都会拎着酒走到后城门外,坐在那棵大海棠树下,取出怀里那根精雕玉琢的簪子,轻轻擦拭后,挂在那颗大海棠树下的枝丫上。
“自我征战归来,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我种下的这棵海棠树都已经亭亭而立了,不知道宜秋姑娘,你在那边过得可还好?”
“当年我还是一个盗贼,自认为远配不上你,后来成了护国大将军,终于可以正式的追求你了,可,这又有何用呢?还不是落一个阴阳两隔……”说罢,青布又喝了一大口酒。
海棠花开,散落一地,仿佛当年那个姑娘又出现在青布的眼前,款款向着青布走来,取下了海棠树枝丫上的那根玉簪,插进自己的发髻里,然后在飘飞的花瓣中,翩翩起舞……
此簪,名唤“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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