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双抢”
今年是近六十年以来最热的夏天,三十五度以上的高温已有个把月了;在空调房间里呆着,看着柏油马路上顶着烈日劳作的民工,我和孙儿曾经调侃式的讨论“篡改”了那首唐诗:“赤日炎炎似火烧,柏油马路似烧烤,筑路工人如汤煮,闲暇人等吹空调”。此时这又勾起了我对当年赤日炎炎似火烧“双抢”的回忆。
“双抢”是"三伏天"的干儿子,所谓的“双抢”,就是在三伏天既要抢收早稻又要抢种晚稻,抢收抢种这是双季稻耕作时令的需要。记得当年的“双抢”,生产队为了避开高温,总是按排披星戴月的干活;那时自己是“知青”,还得自己烧饭,没有菜吃,在左邻右舍人家的自留菜地里顺手摘点辣椒,放点盐(没有油),就这么在饭锅里蒸蒸,就着盐水辣椒吃了整整一个“伏天”;晚上就在水塘里洗个冷水澡,以致回城后的第二年秋冬我打了好几场“摆子”(疟疾)。
抢收时必须要赤日炎炎,这样收割的稻子才能及时的“打、晒”入库。那時生产队是“大呼隆”集体劳作的,为了避开高温,生产队都是按排三更半夜下田割稻子,赤日炎炎的“三伏天”,下半夜稍微有了点凉意,正好睡的時候,就在朦朦胧胧中,生产队周“记工员”的出工哨子就响起了,我们咒骂周“记工员”是监工“周扒皮”,半夜不学鸡叫,半夜吹哨子;我们借着星光的微亮在田里割稻子,有时稻田里时不时会窜出一条蛇来,吓得一身冷汗,倒给我降了降温;微微的星光,一不留神时还冷不丁地被镰刀割破了手指,我的左手无名指还留下了当年“双抢”的伤痕。收割过的稻田,马上犁耙,紧接着就要从水塘里抽水,抢時间把稻秧栽下去,在三伏天的水田里,双脚浸泡在热水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忙完抢种栽秧,不过生产队不按排我们知青插秧,一是我们栽的秧歪歪斜斜的,不利于田间打秧草(除草),二是我们手头太慢,影响了生产队集体的栽秧速度,只按排我们挑秧苗分送到地头,再抛甩给田间劳作的社员,那还得有一定的投甩技术。之后的“伏天”日子,就要顶着热辣辣的太阳,双脚浸泡在滚热的稻田里打秧草(除秧田里的杂草),我是最怕蚂蟥的,但这时还只得无奈忍受蚂蟥的叮咬……
打稻子是“双抢”的抢收时最辛苦最劳累的活。用打稻捅打稻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打稻所用的工具称之为“掼桶”,这是一种四方形的,倒梯形形状像船一样的东西,呈四方形的,用厚厚的四块木板,采用榫卯结构组合而成。掼桶高约一米,上口宽底部窄,上大下小呈斗状,四角上方各留一个榫头,好像长出的四只耳朵,作为搬动的把手。
人们把掼桶搬进稻田,妇女弯腰割稻、拢稻,男人掼谷、运谷。我们知青和妇女一道割稻,生产队周计工员高声喊“掼稻子去了喽”!全村劳动力拿着镰刀,抬着掼桶,牵着水牛向稻田走去,抢收还要抢种,这边收稻后,那边马上耙田,种上晚稻稻秧。耕牛不够时,用人工耙田,我也充当牛耙过田。
由于“掼桶手”需要较大的力气,所以“掼桶手”一般由强壮的男劳动力担任,而我们知青和队里妇女一道,负责割稻子和扎稻把子。
掼稻子还是要讲究手法的,双手握紧稻杆,高高举过头顶,用力往“掼桶”砸下去,金黄的稻粒簌簌滚落到“掼桶”底,“乒乓砰砰”声音响彻稻田上空,这样反复几次,直到谷粒脱离干净为止。当掼桶里的稻粒沉积到一定数量后,便用撮箕将其撮起倒入稻箩里。当需要移动掼桶时,两个人握住前边的两只“耳朵”拉,后面的人用力推,就把掼桶移动到需要放置的地方。每年打完稻子后,要把“掼桶”洗干净,晾晒干,如果“掼桶”有缝隙,须修补好,以免来年打稻子时漏颗粒。
关于这些掼稻的动作还赋予很动听的名字,如先把稻把在腰上绕一下,再摔打下来,就美日其名“黄牛缠腰”;如先把稻把在头顶上绕一下,再摔打下来,就美日其名“雪花盖顶”;而我也想学学,试试将稻把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再往下摔时,通常稻把子早就从我的手中飞出去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反正掼桶里面一粒也没有。
割稻子后还有梱扎稻杆子,因为稻草那是农户的草房每年要翻盖之用,冬季铺垫床保暖,还有做饭用的燃料。割稻子和捆稻杆也都是辛苦活,因为稻子的叶边有像齿轮一样的很锋利的小口,割在出了汗水的皮肤上,不但奇痒无比,而且还会割出一道道小口,有时皮肤会过敏,脖子和肚子上都呈红肿,肿起来就一条条的,像吃饱了东西的秋后的小虫。
"双抢"那杯酒喝下去了,这以后什么样的酒都能应付了。这以后的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沟沟壑壑時,想想“双抢”的苦,什么都跨过来了,“双抢”的的确确是人生的磨练,是一帖珍贵的精神药材处方,想想当年乡下的“双抢”,现在“三伏天”再热又能算什么。真得,这都是我的“实话实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