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前班的时候,我和一个男生同桌。
记得他的眼睛很漂亮,大大的,有着漆黑的眼珠,纤长的睫毛。他的皮肤并没有比他的眼珠白皙多少,再加上薄薄的唇,就是他留给我的全部印象。
老师在前面讲课的时候,他小声给我讲故事,讲“巧儿姑娘”,里面有一个坏皇后,还有一个让头发生长的秘方,皇后从巧儿姑娘手里抢了那个秘方,却弄巧成拙地把自己变成浑身毛发的大猩猩。
我仍然记得他在说出结局的时候,还没等我的反应,就自己先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那时候没有意识到,如果他是个女孩子,一定是个超级大美女。
可能当时教我的老师也有这样的想法,她把自己女儿不穿的鞋子带过来,让我和那个男生分别试试,是一双红彤彤的小皮鞋。彼时我觉得被老师送东西是一种殊荣,哪怕只是一双旧的小皮鞋。
老师把我和那个男生归到“送东西”的范围之内,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有了别的孩子没有的友谊,且这份友谊是老师恩赐的,自己无从发展,因此便是独一无二的。
这份友谊是在什么时候夭折的,我已经忘记了。
大概五年级左右,班里的孩子开始拉帮结派,男生摇身一变成了小型黑社会,挑挑捡捡地选择倒霉蛋作为他们发泄暴力的对象,并且这种现象在六年级的时候达到高潮。
闷热的中午,一个高个子男生把另一个男生打倒在地,踩在他的背上上下跳跃,表情狰狞。地上的男生无力地趴着,周围都是扬起来的灰尘。
那个时候,我开始不相信人性本善,也不相信这个世界有多么多么美好,而我的那位小同桌呢?我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影,因为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跟他好好说过话了,他也加入了那些人的队伍。
初中开学典礼,我跟他站在了同一排,他不知说了什么,我表示已经上中学了,不会再任他欺负了,他说了一句:“中学咋了?”
我想那时候我对他是厌恶的,因为他已经“泯然众人矣”,再也不是印象中那个讲完故事会笑出两个可爱酒窝的男孩子了,我尽量躲避着小学的那群男生,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拿着笤帚去催促值日生值日,碰见了他在打篮球。
我一见到他就想走开了,因为料定了他不会说出什么客气的话来, 最后他还是说了:“听说你挺牛×啊,学习委员,管的事挺多,就是管不着我。”我没说话,拿着笤帚走开了,心里却想,我是管不着你,以后也不想管你。
那大概是最后一次在现实中说话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加了我的QQ,我们分别告诉对方在哪里上学,就没有了下文,我心底有一丝继续谈话的欲望,只挣扎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在空间里看到过他发的照片,还是大大的眼睛,漆黑的眼珠炯炯有神,笑起来还是会有酒窝,只不过这酒窝现在只能用“帅气”形容了,也有他绑的花样繁多的鞋带,我觉得他也成长为一个精致的男孩子了吧。
很久不联系了,我对他的印象,又回归到了最初,那温暖的笑容,稚气未脱的童音,成为了一张年代久远的信笺,埋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同时埋下的,还有我的一点伤感和遗憾。
故事中的主人公,总是会幸运地把年幼的友谊随同日渐茁壮的躯体一起带向遥远的未来,即使对方性格改变,也依旧共同守着属于两个人的过往。
可是我们终究不是任何故事的主人公,而是一所普通小学的匆匆过客,也有可能我们的友谊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深厚,所以我甚至没有察觉到他什么时候改变了性格,他也没有在他的世界给我留什么特权。
所以,之后的他对于我来说,只是众多不良少年中的一个,除了有些惋惜,他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也同样,泯然众人。
假期的时候去找小王同学,他因为睡过头让我等了两个多小时,我在见到他的时候却并没有发脾气,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惊喜是多过委屈的。
以前没有想到,可能是因为曾经的那个男生,我格外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人,无论闺蜜还是同学。因为我喜欢的,只是时间轴上的一部分。时光真的会改变人,喜欢的这一部分,无从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换句话说,它随时都有可能结束。
就像我的小同桌,那个时间轴永远停留在小时候,他会温暖地冲我笑的那段时光。
有时候别人可能会不理解,为什么会有我这种人,等人等了两个多小时还一点都不生气的,为什么明明自己心情也很差劲,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还头头是道地给别人开导心情,为什么随叫随到?
我也想问为什么,今天看了一篇文章,想起那个小同桌,才明白为什么,因为你们在时间轴上行走的脚步,太过匆忙,我不希望我低头做事的时候,你们已经悄悄地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重视的东西,在我看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缘分,比钱重要,比漂亮衣服重要,甚至比我以后能找个好工作更重要,我不能阻止任何人在时间轴上行走,但至少在我喜欢,在我想珍惜的那段时间轴区间里,让我任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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