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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树上走(2)

在树上走(2)

作者: 韦高梁 | 来源:发表于2017-08-01 18:54 被阅读0次

    大黄与徐贝贝的相恋

    黄,是我在村里唯一的一个朋友。大黄不是一条狗,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大黄真名叫黄天明,但他坦言不喜欢“天明”二字,于是就只剩下一个“黄”字。“大”字的由来是他很大,不是身体高大,而是年龄大,和我同一个年级,但比我还大两岁。

    我和他的友谊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不过我可以举一个例子,假使他被人捅了一刀,那他肯定不会让我上前,而是死死抱住捅他的家伙,然后冲我大喊,你妈的快给我跑。

    大黄身世悲惨,和出门还得拄拐仗的爷爷生活在一起。他父亲在砍树的时候不幸坠入山谷,四分五裂,拼凑起来已没了人形。母亲在他父亲尸骨未寒时选择改嫁,遭到爷爷唾骂,从此不允许母子相见。

    爷爷没有劳动能力,只能勉强在门口的菜园子里种点菜,依靠亲友的接济维持生活。大黄对父亲的死极其悲伤,认定父亲是为建桥而死,每天晚上七点准时站在桥头呐喊。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这是在效仿孟姜女哭长城。公鸡报晓,大黄报暮,真可谓鸡犬不宁,每每勾起全村人对往事的回忆。

    全村人对大黄的呐喊日久生情,逐渐达成一个共识,决定赋予这个声音一个神圣的使命——将其呐喊时间当成饭点。

    我总是和大黄一起去学校。去学校的路边大多是水稻田和玉米地,可惜就算他们早熟或是早恋也不可以生吃,因为那是“禁果”。路上的春天过于妖娆放荡,星星点点的绿意像个只穿贴身内衣的姑娘,我喜欢穿得少的姑娘,但是不喜欢穿得少的春天。

    夏天正好,好比屹立的勇士用他坚毅的臂弯支撑起整个绿意。每天早上走去学校,我们都能毫不吝啬的看到炫目的朝阳,云朵犹如沾染了血液,总是绮丽得引发出我们想要抚摸的渴望。太阳直射北半球,昼长于夜,给我们五点钟就开始的求学山路带来那么一点青白的光明。

    冬天和秋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因为大雾浓厚,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目光短浅得只能看清脚下的路。这个时候我们会在路边田野的稻草堆里随便拾一把绑起来,点上火,不仅可以照明,还有取暖的功效。

    来回学校,运气不佳碰上下暴雨的天气,河流因为水位上涨往往把路淹了。绕过被淹的路段需要走很长一段路程,为省时间,我和大黄遇到被淹的路段便游过去,不过出水后头上总会莫名其妙多个别人用过的卫生巾或大红色内裤。

    有时雨下的突然,女孩们会立马被淋成落汤鸡。我和大黄跟她们一起在雨里疯狂奔跑,她们看路,我们看她们。在树下躲雨,我们的余光总是忍不住瞥向女孩子,她们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被冻冷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衣服被雨水打湿,凸显了内衣的轮廓和尚未完全发育的胸。

    路上雨中漫步的青涩年华,我和大黄,还有那些女孩一起走过,我们都感觉很快乐。

    大黄更快乐的日子不是跟我,而是跟一个叫徐贝贝的女孩。徐贝贝是我们村公认的最漂亮的女孩,在其他女孩还绑马尾辫的时候她已经留着披肩发,在其他女孩还穿俗气的长裤衬衫时她已经穿连衣裙,虽然那是她姐姐穿旧了的……总之,徐贝贝她就带有那么一点与周围女孩不一样的美,让人觉得着迷的美。

    有一天大黄对我说,要不要跟我去偷看徐贝贝洗澡?

    我愣在原地,身体因为剧烈的心跳仿佛已经被带动脱离地面,面红耳赤,不能自已,半天才吐出一个字,而且比吐烟的潇洒还逊那么几十截,说,啊?

    大黄说,不去算,我自己去。

    我了解大黄,他还真会一个人去。其实偷看徐贝贝洗澡这个想法自从我第一眼见到徐贝贝起就根植于我的内心,不过它一直处在种子的阶段。现在经大黄提起,好比从沉睡中被唤醒,大有不长成参天大树不罢休之势。我吸了两口气定定神,阳光晒不到的左半边脸覆盖了一层阴影,说,我们什么时候去?

    大黄将咬在嘴里的草吐出来,说,我认真算过她洗澡的频率,今晚七点半。

    我急得跳起来,想这小子到底偷窥了几次才能得出这个精确的数字,说,妈的,你偷看了几次?

    大黄一脸痛惜,说,没看过,我只是在墙外听她洗澡发出的声音。

    我好奇的说,声音?是那种王大叔和王大嫂晚上睡觉在床上发出的那种声音?

    大黄白了我一眼,说,我是说洗澡水的声音。

    徐贝贝家的浴室是露天的,连着院子外墙的两面墙壁,里面砌起两面两米多高的白色砖墙。在她家院子旁边有一棵高大的皂荚树,我和大黄趴在树上,透过茂密的树叶,正好能把浴室完整的纳进眼眶。人们常说树是通人“性”的,这话看起来一点不假。

    我们的目标只是徐贝贝,不想他爸抛砖引玉,先行洗澡。大黄张开嘴,我以为他要破口大骂,不想他说了句,嗯,位置刚刚好,待会儿就这个角度看徐贝贝。徐贝贝她爸不知是身体面积太大还是身体太脏,竟如同浴室难产的胎儿,久久不出来,让我和大黄痛苦不已。

    轮到徐贝贝洗澡的时候周围像是被墨水涂黑了般,趴在树上的我和大黄只能依稀听见洗澡水溅落到地上的声音,情不自禁想起古人那句精辟到极致的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们什么也看不到,但仍然死死盯住黑夜里那自以为不一样的黑点,我第一次如此渴望光明。徐贝贝她爸洗完澡后躺在院子里的一张藤椅上,开着老式收音机,李宗盛的《夜太黑》响在我们耳边:

    夜太黑

    酒精把一切都烧成灰

    夜太黑

    告别白昼的灰

    夜色轻轻包围

    这世界正如你想要的黑

    ……

    大黄叹了口气,说,下去吧。

    我还没把目光收回来,大黄又说,你觉得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怎么这么问?

    大黄说,那你帮我个忙。

    我猜想他是要我拿着手电往徐贝贝家的浴室里照,好让他能看清,说,你不是要把我害死吧?

    大黄说,不会不会,待会儿你往前跑就行,记住,说什么也别回头。

    我不知道他要我帮什么忙,只是感觉即将大祸临头。他把我拉到与徐贝贝家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然后开始大喊,喂,你做什么,你爬到人家墙上偷看什么?

    我形神俱乱,撒腿就跑,想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我跑出差不多四五十米,背后隐约传来大黄的声音,现在没事了,刚才有个人爬到墙上偷看,我把他赶跑了,可惜没能抓住他……

    之后大黄哭诉自己悲惨的童年经历,唤出了徐贝贝的怜爱和同情,经过赶跑色狼正义形象的催化,怜爱和同情两个词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最终发酵出他俩的爱情。

    徐贝贝成为大黄的女朋友后,大黄挂在嘴边的话经常是,幸亏当时天黑什么也看不到。为了弥补我,他在另一个女孩洗澡的时候让我重演他的做法。一切进展顺利,恍若从前——她很美,夜太黑,看不见。唯一不同的是结果,那女孩认定我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被偷看的人,嚷着要杀我灭口,同时威胁要是我向别人吐露半个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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