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

  如果以后有一个小院的话，院内最想种的就是槐花树。

  古人也常常在家门口种槐树，因为槐又谐音“怀”，有怀念、虚怀的意思，心有家园，无论在外漂泊多久，也时常怀念。做人呢，也要有谦卑之态，虚怀若谷，切不可狂妄自大。

  在儿时的小院，家里就有一颗年代久远的槐树。树干粗壮，有点弯着腰，倾向旁边的两间小屋。树皮呢非常粗犷，有老旧的痕迹，有时经常从那皱皱巴巴的缝隙处，抠下那琥珀色的树胶。抬头看，它那高高的树冠，如大伞撑开了一样，盖过了屋顶。在屋前投下一地阴凉，斑驳的树影儿随风轻轻摇晃。

  通往平房的台阶就在树旁，台阶依着南面两间小屋而建。上了平房以后，就和槐树比肩了。每当冬去春来，不出几天的功夫，槐树的叶子就渐渐由青绿变为鲜绿，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一大部分延伸到了平房。儿时的自己，时常摆弄着树枝，拨开一簇，依稀觉得像躲进林中一样。它的叶子是椭圆形的，没事的时候，就一撸一大把，纷纷掉落在地上、身上，总感觉撸不败的感觉。拿起一片，放在嘴边，想吹出哨音，总也不得法，每次只有难听的“噗…噗…”声，无聊做罢，又去别处玩儿，回来再拽一把。

  那时夏的日子将近，阳光已是格外明亮，平房也渐渐有些烫脚，不过在槐荫下，就没有如此炎热了。

  槐叶儿长开的时候就已是春天了，院子里也时常飞来几只燕子，燕子身形轻盈、迅疾如闪电。如今的城市几乎看不见了，为什么儿时就那么寻常呢？燕子低飞的时候，也意味着要下雨，通常也是一星半点的雨，一会儿就停了。

  等到天儿再热点，蝉声四起时，槐花就盛开了。只见一串串洁白的“玉穗儿”坠在枝头，压弯了细细的枝条。绽开的花瓣像白色的蝴蝶，密密麻麻聚拢在这一串儿，在绿丛的掩映下，格外扎眼，皎洁动人。那么它散发出来的花香，也是普通花的数倍，香气四溢开来，有一股清甜，沁人心脾。每每沉醉于此，就忍不住撸一把槐花，放在嘴里尝一尝，结果并没有啥味道，有点清苦、涩涩的，就直接吐出来了。多年以后，怀念的依旧是那股清香～

  每当微风拂过，花香更盛。等到蜜蜂采食完毕，花期已过，变可摇落一地的槐花雨～ 纷纷扬扬的白色花雨，在空中，旋转飞舞，优雅落地。等到花尽秋来，又多了好多好多扁豆形状的果实，阳光晒干巴了以后，就可扒出里面黑黑的种子。

  这就是儿时关于槐花最温柔的记忆，最喜这种悠久的树，不知历尽了多少沧桑、经受了多少风吹日晒雨淋，依旧屹立不倒。而这又是自己家里的树，多么奢侈，守望着它，年年春天，如期绽放。

  离了家，就再也见不到了。时隔多年，因为生计，家里人又将它砍了、卖钱了。知道后，内心非常气愤，一颗树长到如此高大茂盛，得需要多少年呢？就这样轻易的砍掉了，多么不值。它早已成为这个小院的一部分，一道风景，没有人知道它对我的意义，可是它永远消失了。只恨，那时家里确实困难，需要钱。

  庆幸，又过了几年，自己念高中时，每天从校门口往返于在外走读的出租房里。忽然有一天，从大气辉煌的校门楼下经过，闻到成片成片的槐花香儿，香飘数里，抬眼一看，依后山而建的城门楼子，旁边种的都是槐树。简直是一大发现，太兴奋了。每每放学，都流连忘返，乘着花香而归，又或淋着槐花雨，踩着一路的花瓣儿。三年花开如此，也是留下很美好的回忆了。

  有一次，全年级集体在校门口处的篮球场集合待命，突然一阵黄沙漫天，飞沙走石，天完全变了一样，昏黄的样子，吓坏了众人，一阵唏嘘。转而，一阵狂风骤雨袭来，球场尖叫声四起，兴奋异常，场面一度不能控制。整装待发的队伍一下子，四散开来，纷纷想要躲避，尽管教练员们竭力把控着秩序，但也无济于事，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都撒了欢儿的欢呼。没过多久，狂风携来的还有那城门楼子的槐花香儿，骤雨中夹带着花香，比打在身上的雨点儿还要清甜。又或是漫天的黄沙裹挟着槐香，总之，所有人都望向了城门楼上那一颗颗槐树。

  而短暂的风雨过后，又恢复了平静，但花香依旧。那天放学，同学们纷纷在城门楼下停留了好久，地上都是雨打下来的绿叶和槐花瓣儿，没有想到校园还有这样一处让人留恋的地方～

  自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到槐花了。直到工作后的第一年，在泉城济南英雄山路附近，骑着车要经过长长的一段小路，才到达单位。而这一段路，路旁种的都是老槐树，每到五月，花开如雪，香气浓郁，沁人心扉。每次上班路上都忍不住放慢脚步，待到花落时，迎风飞雪，别有一番浪漫。

  又是时隔四年后，已是在青第三年了。五月同往常一样去楼下买菜，没有想到有人竟卖一袋子的槐花，买的人也很多，难道这边的人也吃槐花吗？又听到阿姨们絮叨可以做槐花饼吃，这似乎挺寻常的一件事，为啥自己现在才得知呢？

  有一天，出来闲溜达，五月底了，街道上基本都是绿树成荫，蓝天白云。清一色的梧桐，早已习惯了。经过一家理发店，之前来过的，倚在门口的树旁，等车辆过去后，过马路，无意间抬头，叶儿的形状似曾相识，一下子勾起了回忆，又看看那白色的花穗，这不是槐树嘛，哇，在家门口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有一颗槐树，太开心了。我怎么现在才发现～ 可是花儿已落败，早知道早点儿来拍拍照了。

  如此，仿佛心里多了些安慰，一看到它，就想到儿时家里的那颗。槐树，真的很让人怀念儿～

青夏 2022.6.16 0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