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土人情最有趣,它将一个地方和另一个地方区分开来,却不割裂。它也是无数远在异乡的人心心念念的东西。
风土惹人牵挂,人情割舍不断。游子思乡,苦楚之外,另有三分是提起家乡风物景致的爽快和自在。
乡愁,乡愁,想的便是风土和人情,愁的便是触不到那人情,嗅不到那乡土。
小城在淮河北,因此是实打实的地理意义上的北方了。可由小城一路向南向北,是不间断的城市和城市。
说北不北,难见北疆通入门户的暖气,冬季里对抗寒冷的只能是一层一层的被褥,及膝的棉服和人的躯体。说南不南,夏热冬寒,大雪从未缺席,河渠冰封,冰柱挂满屋后房檐。
那姑且就把小城当做中北部吧。
既偏北,这里的人性子里确是天生带着北方人的直来直往的厚实。宿泗路上贩夫走卒沿街设摊,叫卖声不断,砍价也必不可少。领着孩子的家庭妇女擅长此道,她们终日游于菜市、街口、货铺、杂店,为一家人的一日三餐、柴米油盐斤斤计较,见的最多的也就是来自小城四东南西北的商贩。
农历五月份,日头正盛的节令,也是小城庙会开始的时节。庙会一年不断,却说不清它是从哪个时候开始。伴随庙会而来的没有怪诞的传说和掺杂着牛鬼蛇神的故事,没人提起过庙会的由来,也没人想起去追溯它的来源。在小城人的心里,这是一场非凡的热闹和一次热烈的喧嚣。
很多年以来,人们仿佛约定俗成的一样都把古会设置在东北角的城郊。帐篷沿街而设,一个挨着一个,也代表着一个个不同的商贩。商贩多来自北方城镇,鲜有南边的人。操着不同的方言却丝毫不影响交流,只是谁的口音重些,谁的口音轻些。他们以此为生,跑江湖似的奔波于天南海北的市集、庙会。往往一辆货车装满全部家当,停在各自帐篷的后面。车里有随时起火做饭的煤气灶和炊具,也有四季换洗的衣物、过冬的棉被。
这里的人把庙会叫成“古会”,逛会赶热闹似乎也是渗入北方人骨子里的特质。年年不落的除了古会,还有赶会的男男女女。每年的古会上都有许多老面孔,烤羊肉串的新疆大胡子,卖多功能拖把的眼镜男,吆喝着套圈的小女人。四里八乡的人往往选个日子带着一家老小赶来小城逛会,淘弄一些家什、衣服、小玩意,孩子们花上点钱玩几样游戏设施。住在城内的人会在夜幕降临时,踢踏着拖鞋晃荡到会上,小城不大,来来回回权当散步了。
“没什么逛的意思,年年都是这几个人”。年年都有这样的声音,年年的古会还是人挤人挤不动。有仿佛捡便宜一样大包小包就差把会搬回家的人,有笑着空手而归的,也有每年都到固定的那家买上两件东西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卖东西的、买东西的、看东西的人谁也听不清谁的声音,赤膊上身的男人,抱着小孩的女人,搂着女朋女的小青年,化着妆穿短裙的姑娘,混在一起。 商家男老板会搬来小梯子站在最高处,冲着大喇叭喊破嗓子地吸引顾客,一个劲地强调着减价。也有老板搬一把躺椅躺在帐篷里面,门口的大音响放着可以媲美《江南皮革厂》的宣传语,随便顾客自己随意进来翻看。也看到蹲在门口大块大块吃着西瓜的商家,一条湿毛巾搭在赤裸的右肩上,红色的西瓜汁沾满嘴角,顾客来时还热情招呼人吃上一块。
北风凛冽而来,呼啸而过,连风都带着不拖泥带水的习性。山高水深,天蓝的透彻,大景让人有躺下摆成“大”字的冲动。
小城的风气,像极了北方开阔的麦子地,也像水浒里大块吃肉的人物,烟火气十足。痞气和匪气共存,小城是江湖,小城人也是江湖人。
小城偏北,此去四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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