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与匕首

作者: 是福雅淇呀 | 来源:发表于2018-11-05 18:16 被阅读5次

    序:最近,我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开始病态地生活在梦境里,沉睡在现实中。

    我梦见我的四肢被绳索紧紧地缚着,被抛进一片白茫茫的大雾里,身边披着人皮的骷髅窸窸窣窣,手背后握着银色的匕首,发皱的面皮上挂着狰狞的笑容。

    大梦初醒却躺在小王子的星球上。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双数具有完满、和谐的寓意,若信点迷信,2018是人们满脸企盼的笑意和代表幸福的数字符号。可岁月拂过,惟余茶凉。

    霍金、李敖、单田芳、李咏、金庸、陈创天、蓝洁瑛,一张张鲜活面孔消失离开,蒙太奇式变成了人记忆里的脸谱和过去那个时代的记忆集结点。

    接二连三的噩耗,死去的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而我们这些远距离观察死亡的人,就如多米诺骨牌旁的空气。

    听闻噩耗后或心中微澜、有一种不期待的隐痛,或如鲁迅笔下楼下病得要死的男人和楼上的打牌声,呈现着“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的人情世故。

    10月29日,李咏的妻子哈文发文“永失我爱”,文字下面配了一张李咏的照片。这是我第一次在网络上见到短发的李咏,很帅气。

    人类的脑容量实在有限,它会在时间机制下,聪明地把你记忆深处的人请出如今的生活。

    刚看到手机弹送的消息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歉意,如果不是他骤然去世的消息传来,我可能已经快遗忘这个曾为我童年带来过快乐的人。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端着小板凳看《非常6+1》,不为了别的,就为着看敲金蛋。他会随机拨通一个幸运观众的电话,接到电话的幸运观众反应往往不一,让人啼笑皆非。

    有的以为碰到了骗子迟疑不定,有的欣喜如狂兴奋不已,有的拨过去会传来一阵机械的女声,“您拨的电话是空号。”

    但无论如何,他永远都能以最平易近人的方式与电话那头的观众谈笑风生,不动声色控住场。

    接着幸运观众挑选一个金蛋,在全场观众的注目下,李咏敲碎金蛋,全场屏气凝神盯着有没有金花,然后爆发一阵欢呼。

    小时候,这样一个不多见的长发主持人,亲和的马脸搭配着新疆人特有的深邃五官,干着帮人实现愿望的事儿,这些奇妙的组合,孩提的天真总让我觉得他是中国的圣诞叔叔。

    突然的死讯,让人惊愕,悲从中来。

    可更让人惊愕的,是键盘侠的手里尖利的匕首,是难以直视的人心。

    中国人有个历来的传统,曰死者为大。人死灯灭,浮生尔尔,过去的一切在死亡面前,显得无足轻重,皆化为一抔黄土。

    可悲哀也许会过去,罪责却不会消失。

    一年前他远赴美国抗癌,悄悄地,匆匆忙忙地,只为了活下去。弥留之际一句“没有遗憾,只有不舍”,体面地交代了一生,不屑于卖惨,不屑于表演,连挣扎的姿态也不曾留下。

    可是键盘侠们又做了什么?

    一年前,键盘侠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在中国捞够了就去美国”、“民族败类”。人死后,没有一句诚恳的道歉,畏畏缩缩混在人群里,吝惜于给予死者一丝安宁,甚至于攻击死者家属。

    法图麦发了一张自拍,一群嗅到人血的苍蝇蜂拥而上,得意洋洋地指责:“你爸死了你还发自拍?”更有甚者竟指责哈文抽烟克夫。

    温暖的万家灯火背后,每家总有一个身体不那么康健的人,或许这个人坐在轮椅上,又或许躺在病床上,只要人还在那,就算是一丝慰藉。

    人若去了,活着的人,只盼他的魂魄得一清净栖息之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家也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缺憾和怀念。亲人离世,血缘亦是一道特定的伤口。

    李咏去世,留下一对妻女。她们需要相互安慰,抱团取暖,需要说服自己,自我重塑。但从来不需要为了看客,表演一场哭天抢地的戏码,来满足键盘侠虚伪拙劣的道德心。

    鲁迅杂文《论辩的魂灵》里有嘲弄地记载过一段:

    “洋奴会说洋话。你主张读洋书,就是洋奴,人格破产了!受人格破产的洋奴崇拜的洋书,其价值可从知矣!但我读洋文是学校的课程,是政府的功令,反对者,即反对政府也。无君无父之无政无党,人人得而诛之。”

    苍蝇不讲道理,永远只消找到一套完美的说辞来攻击你,不断发出那些嗡嗡嗡的声音。最可憎的是,他们往往还很喜欢披着人类的外皮,伪装成一个道德卫士。

    只是,有缺点的战士永远都是战士,完美的苍蝇终竟不过是苍蝇。

    如果说李咏的死归责于天意和高强度的工作,键盘侠不过是发出些嗡嗡嗡的噪音。那么简稚澄的死,则是键盘侠亲手拿着匕首,毫不犹豫断送了这条年轻鲜活的性命。

    简稚澄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台大兽医系,正如照片上一样,笑容美好,恬静善良。她毅然放弃了城市光鲜亮丽的工作,去第一线,去流浪动物收容所去亲自照顾小动物。

    可第一天上班,就让她傻了眼。台湾收容所有明文规定:“如果流浪动物在12天内无人领养,收容所就要进行安乐死处理。”她不得不哭着扮演那个执行流浪狗安乐死刽子手。

    网上正义的键盘侠按捺不住了,与所谓的动物保护团体一同进行网络霸凌,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攻击,直到这个女孩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她,或许是渡动物魂灵的天使,但她终究无法自渡

    最终,刚结完婚度完蜜月的她服用动物安乐药,以死明志,年仅32岁。药物带走了她的过往和余生,留下的仅只言片语。

    “生命没有什么不同,选择以平时对狗儿安乐死的手段自杀,是为了凸显现有台湾动物保护结构的问题。因为政府没有给足资源,无法做好源头管制,让流浪狗,以至于最下游的收容所都是苦难。”

    我平时是一个胆小收敛的网民,碰上什么热点新闻,也就像大部分吃瓜群众,看看也就过了,从不多加评论,更加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产生过多的情绪。

    而前段时间,学校因为“男生在宿舍穿着暴露遭对面女生投诉”一事上了微博热搜。我们大可以为了这件事一本正经地讨论男权女权,也可以只当个笑话一笑置之。

    可评论区里“臭矫情,装什么纯情处女呢?”这样不带生殖器官的字眼冲进我的眼眶,撞得眼睛发疼。我敲下一行字,“你怎么看出别人装纯情的?”换回的是更加难听的话,不多赘述,说来齿寒。

    我没有再回复,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你浪费时间说再多,也不要妄想拯救一个有上网冲浪能力的人的三观。

    人心在伊始之初,维持着37℃的恒温,尘世里一次次互相倾轧,灵魂健全者暖如地血,灵魂瘦弱者寒比天风。最令人心惊的,是对键盘侠恶语反讥的同时,活成了键盘侠。

    这或许只是一件小事,可如提到的简稚澄事件,网红saya殴打孕妇事件惊人反转,重庆坠江事故的真相,一桩桩一件件,皆以血为代价

    “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键盘侠摧毁事物的能力,已经超出了想象,他们像瘟疫一样在网络上不断蔓延。

    忠厚老实人无知的坏,缺乏甄别信息的能力却会口出恶言;为伤害而伤害的恶人的坏,扎根于泥淖,不想爬出来却想拉更多人下水。

    我始终认为,陌生人之间,存在差异和不理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我们每个人的本分,不过就是尊重那些我们本能上不认同的人,保持一个相安无事的距离,拥抱那些吸引我们的人,真诚相待。

    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能被神赋予横加指责甚至是谩骂他人的权力,肆无忌惮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否定别人的人生及品格。

    是中国人思想的断层,是骨子里的劣根性,还是怪娱乐时代阉割了头颅和灵魂?

    世界上的大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

    苏格拉底尚言,“我一无所知。”

    即便身处真相,在特定的情况下,它也根本没有一个标准去界定对错。一个行动范围仅在网络上的人,偏居于世界狭窄的一隅,却大言不惭行上帝之事。

    柴静曾说:“为了一个目的,哪怕是正义的目的,像车轮一样狠狠碾压过人心都是不对的。更何况绝大多数情况下,所谓的正义也并非正义,仅仅是我以为呢?”

    柴静式知世故的善良,变得尤为可贵。而往往见识过丑恶的人,多被丑恶反噬。我恶意地揣测键盘侠,灵魂如此瘦瘠的人,过得一定很苦吧。

    “一生温暖纯良,不舍爱与自由”,我觉得这是对一个茁壮人格的最高评价。

    我们去爱,我们追求自由,可最后我们也许会能量退化,可能会爱不动,会囿于厨房屈于现实。

    可心即使去不了远方,也不要画地为牢。

    但求嘴上积德,网络慎言,别让键盘成为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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