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笔记32：周书·最后的交代

《尚书》笔记32：周书·最后的交代

同一件事情，之所以要反复交代，表明这件事情本身的难度，同时也表明这件事在当事人心目中的位置非常重要。

《尚书·周书·泰誓》共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三部分内容虽然有不尽相同的地方，但总的基调和思想是一致的。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哪里能容最高统帅反反复复去絮叨同样的内容？

《尚书·周书》一定是周的史官在王朝授意下编纂的回顾性文献，分为三部分的《泰誓》，恰恰表明在周王朝的建立者看来，“武王伐纣”这件事不是轻而易举达成的，分为三部分的战前动员，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周人对此事的审慎。

《尚书·周书·泰誓下》除了像前两部分一样，历数了商纣王的暴虐之外，周武王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决心，甚至对讨伐战争的最后结果做了客观预测，算是对六军将士的最后动员，也算对此事做最后的交代。

时厥明，王乃大巡六师，明誓众士。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惟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绝于天，结怨于民。斮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作威杀戮，毒痡四海。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屏弃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上帝弗顺，祝降时丧。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

“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树德务滋，除恶务本，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雠。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呜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惟我有周，诞受多方。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

在最后的交代中，周武王像绝大多数有担当的干部一样，明确表态。事情成了，功劳是大家的，表明自己的父亲文王是无罪的；如果失败了，自己一力承担，失败并不表明先王文王是有罪的，只是表明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后人因“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记住了一位侠客。实际上，周武王何尝不是这样的“侠之大者”，只不过他更好地承继了天命，伐纣之战最终有了善果罢了。

时在戊午日的第二天，周武王大规模地巡视检阅西方诸侯六师，与众将士盟誓。

周武王说：“啊！天道显而易见，这些天道法则应当被恪守和宣扬。现在商纣王轻忽侮慢五常——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对之荒废懈怠心存不敬，自己弃绝于天帝，结怨于百姓。他砍断早晨涉水者的脚胫，剖开贤人的心脏，威刑杀戮，毒害天下。他宠信奸佞小人，放逐贬黜师保，摒除抛弃常法，囚禁侮辱直谏之士，不举行祭祀天地大典，不供奉祖先宗庙献飨之食，醉心于以奇异之物来取悦妇人。上天厌弃他，断绝其命，降下丧亡的灾祸。你们应当努力辅助我，恭敬地执行天帝的惩罚！”

“古人曾言：‘抚育、善待我们的就是我们的君王，虐待、残害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仇敌。’独夫商纣王大肆滥施威罚，乃是你们世代的仇敌。建树美德一定要潜滋暗长，惩处邪恶务必要斩草除根。因而我率领你们众位将士，去歼灭你们的仇敌。你们诸位将士要果敢坚毅，来成就我们共同的开辟者的基业。立功多的有重赏，畏缩不进的要公开惩杀。啊，我的先父文王，就像日月照临一样，光辉普及天下四方，显耀于西方各诸侯国。周人历来深切同情、关照各个诸侯国。倘若我战胜了商王受，并不是我勇武，而是因为我的父亲清白无罪；倘若商王受战胜了我，不是我的父亲有过失，只是因为我还没能做到尽善尽美。”

一个人，首先要对自己有办法，才能对这个世界有办法。

一个人，首先要对自己和自己的家族，负起完全的人之为人的责任，才有可能对天下，负起完全的王之为王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