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

“赵璐，明天就要参加比赛了，你紧张吗？我好紧张啊。”穿着小花裙，踏着低跟皮凉鞋，披散着茂密的中长发，一位胖嘟嘟的女生说到。这时，与她并肩走的一个女孩，浓眉大眼，塌鼻梁，高颧骨，嘴巴也不是女孩们的追求的那种樱桃小嘴型，对于高中生来说，不高也不矮，有些偏瘦，皮肤中黑。用一根电话线的发绳扎了一个蓬松的马尾辫，穿着男式似的白色短袖上衣，浅蓝色牛仔裤，一双有些破旧的蓝色帆布鞋。这个女孩就是程英嘴里的赵璐。

赵璐并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继续走自己的路，程英也不会计较她的不应答，如果是别人，她早就甩头走了，但是，她们两个从小学开始就是好朋友，并且又是一个村里的，小时候，经常到对方家里蹭饭，甚至穿过同一条裤子的人，还会计较什么呢？就像自己家人那么熟悉了，其实程英并没有想赵璐回答什么，只是自己心里激动，想说出来。她总是这样多话，而恰好另一个话不多。有些事情总是会被无形中安排得那么的巧妙。其实赵璐的心里也有些激动，只是她不太喜欢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她对程英说：“我们还是去寝室练练吧，当时你拉我参加比赛的时候不是想着要得奖的吗？既然我们最后被选作学校的代表，那也要认真对待。不能太出丑。”程英笑着跳了起来。

她们吃过晚饭，就来到了寝室。她们寝室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对于集体生活来说，她们并不合群，因为当初被选为广播台的成员后，上一届的台长毕业了，广播台是设立在学校最顶层，没有什么人去，但是总有些闹事不安分的人去捣乱，所以每一届都会在台里选两个人去上边住，一是为了能保护好那昂贵的设备。二是能够每天及时得播放起床音乐。正因为这样，她们也就不用去集合做早操，晨练。在睡懒觉这个问题上，人多少都会有些难以克服。两人洗过后，便拿着稿子练读了起来：

汪国真《我们勇往直前》

赵：流云在天边，行囊在眼前，又一条通往太阳的路无边又无沿。路上绿草茵茵，有青春为伴；远方黄沙滚滚，同成熟相连。我们走着，用生命祭起心中的圣坛。

程：即使受了伤，也不让泪水遮盖住了脸，把泪水揩干净，我们要重绽三月的笑颜。

赵：即使迷了路，也不把忧伤刻在额前，星星总会升起来的，我们也总会知道哪边是北、哪边是南。

程：我们走着，一天又一天，听风传递着雨的消息，听雨敲打着湖的鼓面，那岁月的缆绳，终将成为我们抛向空中的闪电。

赵：我们走着，一年又一年，看冰雪沉默在冬天响亮在春天，看春天把冰雪消融在大地的字里行间，那季节的色彩，终会被我们泼洒成斑斓的画卷。

程：我们把每一个日子过的寻常又不凡，让飞扬的思绪轻轻绾住微风中的紫罗兰。

赵：我们的眼睛很黑很亮，瞳孔里变换闪烁的是晨曦和晚霞迷人的光焰。

合：我们走过的足迹，将会风化成一个传说，一个风采，一句格言。生活并不简单，我们勇往直前。

第二天，在食堂吃过早餐她们就跟着带队老师一起去了县一中参加比赛。比赛前赵璐想去一趟卫生间，可能是刚才吃早餐时，豆浆喝多了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有些紧张。程英陪着赵璐去卫生间，因为男卫生间的门设立在女生卫生间的旁边，而女卫生间的门坏了，所以她们要留一个在外面看门，免得春光外泄，在程英进去时，赵璐守在门口，正在那等着，突然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头发稀疏，体态微胖的男子因为闷着头玩手机不小心撞到了她，那位男子向她道歉，她连忙挥挥手，示意没关系，正打算退几步让路，可是那个男子环绕四周后，盯着赵璐的眼睛，突然把手搭在了赵璐的手上，赵璐慌张地立刻甩掉了他的手，但是，男子居然不罢休，还走上前来想把手放在她的身上，于是赵璐退了几步就立刻喊了程英，问她好了没有，程英回答在穿裤子。那个男子听见后，缩手进了卫生间。赵璐很紧张，并且对刚才的事情很害怕。也不知道要不要对程英说。程英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她出来后就挽着赵璐的手臂高高兴兴地往比赛地点走去。比赛的地方是一个可以容纳三四百人的阶梯教室。演讲台高于地面，所以上台需要走右边阶梯，演讲完毕后，从左边阶梯下台，左边纵向坐了四个评委。赵璐她们刚坐下没多久就开始了，一个女主持人介绍了每一个评委，赵璐也在看着评委席，她突然看到了刚刚在卫生间门口遇见的那个男子，并且她发现，主持人在介绍那个男子时，其余评委都给足劲鼓掌。她内心更加紧张了。

比赛正式开始后，选手去讲台抽签，赵璐不想去讲台上，所以让程英去抽签，程英抽到了18号。共有25组，对于18号，不好也不坏。全场开始安静下来了。第一组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他们朗诵的是

汪国真《旅程》

意志倒下的时候

生命也就不再屹立

歪歪斜斜的身影

又怎耐得

秋叶萧瑟晚来风急地

垂下头颅

只是为了让思想扬起

你若有一个不屈的灵魂

脚下，就会有一片坚实的土地

无论走向何方

都会有无数双眼睛跟随着你

从别人那里

我们认识了自己。

第二组结束的时候公布了第一组的分数，赵璐没听清分数，只听懂了主持人的评价：能正确把握朗诵内容,声情并茂,朗诵富有韵味和表现力,能与观众产生共鸣。觉得评价得很到位，虽然可能是已经备好的台词。随着精彩的朗诵，赵璐已将有些忘却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了。沉浸在了这些富有感召力的朗读声中，第二组是两个女生。朗诵朱自清《匆匆》“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像游丝样的痕迹呢？我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的回去罢？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这一遭啊？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赵璐也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声音拉回了自己儿时的时光，那时多好，家里虽然不富裕，爸爸长年在外打工赚钱养家，妈妈起初也不在家，后来得了神经衰弱，都快不认人了，每每和母亲一起睡时，就祈祷愿用自己的寿命十年换取母亲的健康，或许是因为我的祷告被善良的天使听见了，从而母亲真的恢复了健康，她就没有外出打工，虽然减少劳动力，家里更加拮据了，但是觉得很快乐。人呢，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学业也在安乐中不思进取。没有什么进步，幸好有之前的基础，浑浑噩噩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思绪突然被程英的话惊醒。“天啊！赵璐，你说她们怎么都读得那么好，我们想得奖没戏了。哎！”“重在参与。”赵璐随口说到。此时看向讲台前方，很多人都在说着自己的话，她感到了孤独。慢慢地时间过去了，17号已经上台了，马上轮到了她们，17号两个男生朗诵

张山励志《只要你坚强》

在人生的风雨中

总有坎坷在你的左右

总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总有人要和你作对

总有些许不如意的事情突现在你的面前

无论是多么大的人生灾难

即使天瞬间就要塌下来

你也要挺起你的脊梁

在大事面前看的是一个人的静气

一个人的超脱的感觉

当我们不能阻止噩梦发生的时候

当你已经进了自己的全力去拯救的时候

只要你坚强

其实天塌不下来

地也陷不了啊

只要你的心里有了坚强

只要你有勇气去面对

灾难终与你越来越远......

“我感觉灾难与我们越来越近了，哈哈哈哈。”主持人公布了17号的得分9.36分。于是她们起身走向了聚光灯下。她们读得很有感情，台下的观众都热烈鼓掌，就连评委们也在她们下场时对她们笑着，回到座位后，坐着等待自己的分数，在19号结束时，赵璐的心里很忐忑，她在想，那个评委肯定认出自己来了，会不会故意给自己最低分啊，如果是得了最低分，真是的对不起程英啊，是自己拖累了她。在得知她们得了9.88分，领队老师高兴得合不拢嘴，目前是最高分。她们也就没心思听别人的好与坏了。赵璐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所以她们就在谈论着比赛完后去县里哪里逛逛，学校放假很少，一个星期半天假，一个月两天假，每次半天假就是在家吃顿饭，拿些生活费就匆匆赶回学校了。她们在县里的一所中专职业技术学校。那里设立有职业高中部，读了三年后，也可以参加高考，与普高比起来，轻松许多，没有那么多的课程，没有成山的练习题，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压力了。她们来这里读书也是一个机缘巧合。中考后，在去初中班主任家里领毕业证书的时候，班主任建议她们复读一年，考得不错的同学，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高于二中分数线，一中分数线差一点，往往这种人都被各种压力逼着复读去了。她们可不想再复读了，好不容易逃脱了摧残精神的牢笼，哪还愿意回去，也没有考清华北大的远大志向。想起初三那年，每天五点多起床背单词，整天都在紧张的气氛中，中午还要在学校背地生史那些天文地理。晚上上完自习后，回家还要继续熬夜做一叠又一叠的数学题。那位班主任得知她们俩不愿进二中后，她们现在读得这个学校就是那个出了名的财迷送来的，起初还有些感激她，后来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有三百元的介绍费。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财迷。难怪班里没有几个人喜欢她，除了那些家里有几个钱的，或者是能为她争光的，其余的普通人和她都像陌生人。虽然是被卖猪仔似的卖进来的，但是呢！她们并不觉得来错了地方，学校是新建的，所以什么都是新的，因为她们是学校第一届学生，学校为了抢生源，真的是花了大价钱，就连被子，牙刷和牙膏这小东西都赠送给每一个学生。她们还可以在假期去学校的计算机部免费培训。因为学校规模比较大，只能建立在郊区，起初是比较偏僻的地方，甚至没有通公交车，所以每次去学校，赵璐她们俩都是买点零食之类的，边吃边走，即使有些距离，但是俩人一起聊着聊着就感觉没多久就到了，再说这条路，她们也挺喜欢的，这算得上是一条康庄大道了。正因是郊区，道路两边长满了各种花草，有人工种植的，也有自然生长的植物，即使是些不起眼的花草，也是可以带来一道不一样的风景。还有路两旁整齐地排列着那些太阳能路灯，赵璐她们俩晚上经常在广播台的阳台上乘凉，看着夜里的灯光，赵璐总是想去那里走走，因为夜间那种昏黄的灯光总能给人一种安谧的感觉。在校门口马路对面也就是她们的阳台那个方向，有一个小湖，湖旁郁郁葱葱，虽然只是长些在哪里都可见的杂草乱树，可是在黄昏时分，小湖在晚霞的映衬下，与夕阳的余晖相映的美丽，这何尝没有那些杂草乱树的功劳呢？每遇这种景色，赵璐总是用那一部像素并不好的手机把那一抹他人并不在意，在她眼里却是山水画卷的美景记录下来。她总是觉得自己是上帝的宠儿，什么事情都是那么美好。这种感觉出现的频率较高是在她中午坐在广播室顶层的阴凉处，吃着中饭，听着广播里自己播放的音乐时，和程英看书，聊天，听着学校里的八卦新闻时。日子就这样过着，又何尝不好呢？对于普高的人来说，或者对于那些沉浸在痛苦中的人来说，她们都是十分幸福的，没有学习的压力，没有物质上的束缚，精神上也有些慰藉，学校经常开展些运动比赛，身体也很健康，在她心里，这就是岁月静好的那种状态了。

可是命运总是爱与人开各种玩笑。在所有选手都朗诵完毕，主持人公布了比赛结果，赵璐她们并列得了第一名。自然是可以让人心情愉悦的一件事情了，但是在得知自己是的颁奖人是那个最高级领导，也就是那个男子，赵璐的心害怕了起来，赵璐本打算让程英一个人去领就行了。程英不答应，别看她平常什么都不怕，每到这时就像个害羞的孩子似的。于是她就把事情都告诉了程英，程英得知后很愤怒，程英去向领队老师请示能否自己一个人去，撒谎赵璐不舒服，带队老师说，不舒服也忍耐一会儿，就几分钟的事情，看情形不能不去了，于是两个人商量到时候随机应变。宣布了得奖者名单后，每位得奖者都陆陆续续地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按照优秀奖、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从后排到前排的排列顺序，她们站在第一排。评委们拿着证书和奖品颁发给每位得奖者。程英发现这位领导鼓励人的方式果然很独特，并列第一共有三组，除了她们这一组，其余两组，两男两女。他对男生握手，拍肩表示鼓励，而对女生确是摸手摸肩。这一细节被程英看在眼里，悄悄地向赵璐使了脸色，提醒赵璐提防点，前面的女生都被领导“鼓励”了一会儿，领导刚把证书放到程英手里，想把手搭在她的肩膀处，程英就自己先握住了领导的手，然后又迅速抽出。领导把证书拿给赵璐时，居然在众目睽睽下拽住了赵璐的手不放，一直在那里鼓励，虽然是用证书做掩盖，但程英那个距离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她看着赵璐的手想抽也抽不掉，都被捏红了，可又知道赵璐是不会撕破脸的，于是，程英用力把那个领导推了一下，那个领导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上，程英气急了，骂他老色鬼，不要脸，还把在卫生间侮辱赵璐的事情说了出来，所有人都唏嘘不已，场面已经无法进展了，那个领导脸都气绿了，他站起来拍拍衣服说自己是不会做出那种不知道礼义廉耻的事情的。之后就走了，赵璐觉得自己很丢脸，虽然很感激程英的仗义相助，但是呢，与之比较下，她宁愿沉受这一切，也不想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她们两个被领队老师带出了县一中的校门，赵璐说自己想去买点东西，其实她是想去一个地方坐坐，领队老师也觉得很尴尬，于是就嘱咐她们早点回校后就走了，于是赵璐和程英她们就去金十口了，金十口原本是几条十字路口的小街，后来被改造为逛街的圣地，有小吃街，熟女街，男士街，青春街等等，可以满足各个阶层，各种风格的需要。价格相对来说比步行街实惠很多，赵璐她们最喜欢在街上逛逛，逛累了，去一个店名为时光机的小店坐坐，因为这个小店是设立在一个拐角处，恰好形成了它独特的装修风格，店门的那个方向都是用玻璃围成的，店外呢，是一条小河，河上还有一座小桥。进店后，靠左手边的是吧台，右手边就是摆设的桌子。桌子上方有两个小音箱。店的椅子都是复古式的原色木桌，椅子也是木色，桌子上摆着一些小盆栽，墙上也是用木色的墙纸。墙上摆着一些照片，还是装饰品。店不大，所以空间有些拥挤，喜欢这个小店，或许是因为它的格调，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音乐很好听，或许是这里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每次赵璐都是点了一杯两块五的小杯香芋味珍珠奶茶，而程英除了点杯饮料还会点两人份的小吃，因为程英知道赵璐是比较节省的，总是会时不时地帮赵璐付账，但是也会顾及着赵璐那要强的自尊心。坐在这样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听着舒缓的音乐，赵璐总是爱坐在靠马路方向的玻璃窗前的一个角落的位置。趴在桌子上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街上的行人，似乎每个人都有许多的故事，等着她去发现，她总能幻想出各种画面，脑子也经常试着从别人的语句中去猜测行人的可能性关系，猜测各种各样的故事，她觉得陌生人即使只是从自己的眼中掠过，那也是一种缘分，为什么当她在这里对于世界来说是一个小点的地方，恰好看见了这些人，世界有多少人啊，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他们由于各种原因出门，有匆匆而过的，有出门散步的，有打着电话嚷嚷的等等，各路行人由于各种原因擦肩而过。只是行人的步履总是匆匆，就如时间一样匆匆，在她看过的人中，很少有人停止脚步，抬头仰望着远处的风景，或者看看明媚的阳光及那万里无云的天空，就像人们总是顾着各种事物，忘记去缅怀往日的时光，忘记在过去的日子里探究自己的得失，忘记流逝的春光里自己生活的意义。赵璐她明白时间是不等人的，不等你去安排它，不等你去追悼它，只有求于现在的安稳才是最好的，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所以，她总是崇尚在别人的眼里看来不思进取而她却想着是活在当下的一种自由的生活。她们在时光机里坐到了三点多钟的时候，程英的手机响了，程英慌张地挂了电话后说：“赵璐，刚老班打电话你，你手机一直没人接，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就打给我了，说是刚刚给我们颁奖的那个领导钱包被偷了，他怀疑是你。让我们赶紧回校。”“为什么怀疑我？”赵璐拿起手机，果然看见了老班的几个未接电话。于是她们匆忙地赶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