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年大旱,田地颗粒无收,饿殍遍地。
我是个生意人,长年在外漂泊,这日一路行至长清镇,腹内空空,便想着寻家酒楼,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谁知连年的饥荒,偌大的镇子上竟没个像样的酒楼,还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找了一家小饭馆。
饭馆不大,我一进们便闻到一股肉香,勾得我肚里的馋虫大动。这年景,日子不好过,有得吃便不错了,肉更是少见。
我刚找个空座,老板就过来了:“客人吃点什么?”我指着吃肉的人:“我也来碗肉。”老板笑道:“好嘞!一碗肉哦~”拖着长长的尾音,后堂小二脆生生地应了声是,没多久就跑过来:“老板,没肉了。”
我刚想说,那吃点别的,就见老板摆摆手:“客人莫急,我去给您取些肉来。” 然后就见老板拎着刀,往后厨走,接着我听到了一声惨叫,似乎是女孩的声音,叫声撕心裂肺,我慌忙站起来,想去看个究竟。便被小二拦住了:“客人莫急,肉一会儿就好。”
我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一路走来,虽未亲见,但也听过不少传闻,看着旁边吃肉正香的客人,我有些想吐,便对小二讲:“你带我去看看那肉,不新鲜我不吃。”
小二赶紧拦住我:“后厨脏,脏了客人的衣裳,客人放心,这肉都是现割的,绝对新鲜。”我不听:“这年头,你们哪来的新鲜肉,我要去看你们割肉,不亲见,我便不吃。”小二拗不过我,只死命拦我,我一把推开他,闯了进去。
我刚进后厨,便见老板在砧板上切肉。我瞪大眼睛,那分明是女孩子的胳膊,我指着那胳膊,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们居然吃人肉!”
老板不以为意,继续切肉:“这年头,为了活下去,什么不敢吃。客人您走南闯北,见识应该比小人多。村里的人活不下去了,就换孩子吃,男孩舍不得,就换女孩子,还有那些不忍心的,就直接把女孩子卖予我,一斤杂面换一个,不过也要看养得怎样,太瘦的,我还得减点。”
我往角落里瞧,两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抱着蜷缩在一起,其中一个左胳膊已经没了,面上惨白,瘦削的脸上,只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只是眼睛里已经没有多少生气了,仿佛死人一般。另一个,仅仅紧紧抱着前一个,头埋在胸口,看不清神色。
从没想过,我竟会亲眼目睹这样的惨状,我看着老板说:“这肉,我不吃了,我跟你谈另一桩生意,这两个女孩子,我买下了。” 我一直盯着那个没了胳膊的女孩,听我说完话,眼睛里突然迸发出光彩,然后挣扎着坐起来。另一个女孩不敢置信,直勾勾地看着我,眼角还挂着泪珠。
老板嗤笑一声:“客人心地好,可既是生意嘛,我便开价了,两个女孩,十两。”我气笑了:“你两斤杂面换来的,出价十两?”老板将刀放下,抹了把手,笑道:“谁让客人想买呢?”我闭上嘴,掏出十两银子,扔到砧板上:“砧板上的肉我也要了。”
老板顿时喜笑颜开:“好,银子给了,您怎么着都成。” 我不理会他,径自去查看女孩的伤势。老板突然叫住我,递给我块碎银子:“那女孩我卸了半条胳膊,饶你些银子,我做生意也讲公道。”接着老板又说:“客人,您不过是个过客,何苦来哉,救了这两个,明日自会有人再来卖,您能救多少?”我叹口气:“我看见了便管,看不见的,我也管不着。”
说话间,两个女孩相互扶着,艰难跪在地上,断了胳膊的女孩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先生大恩,原该当牛做马偿还,然奴已是废人,先生大恩,只能来生再报了!”说完,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一把夺过砧板上的刀,往脖子上一抹,喷涌而出的血溅了老板一脸,然后倒在地上,挣扎几下便断了气。另一个女孩哭喊着扑上来,趴在断臂女孩身上,放声痛哭。
葬了断臂女孩之后,我便带着小鱼离开了长清镇,小鱼告诉我,断臂女孩是她亲姐姐,姐妹俩是一起被卖给饭馆老板的,老板本来觉得小鱼的肉更好些,可是被姐姐拦住了,小鱼说,死得本该是她。
我对小鱼说:“你不该死,你姐姐也不该死,这世上没人该死。” 其实老板说的对,我不过是个过客,我终究改变不了什么,我救了小鱼,却救不了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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