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两片柔软的肉门,走进这间屋子,坐在地上。
现在手机的电量是百分之十,电量显示已经变成红色了。
看到在一瞬间由绿变红的东西就会有一种无法抗拒的紧迫感,这一定是交通信号灯捣的鬼吧,但愿这不是我生而具有的天性之一。不过为了保险,我还是中规中矩地在笔记本上写下“看到在一瞬间由绿变红的东西会有紧迫感”。
糟糕,食指掉下来了,右手只剩下拇指和中指,如果用左手拿笔写字的话速度会更慢吧。
不管怎么说,这具身体还真是不能扛啊。
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九。真应该听那个老太婆的话把手机充满电再出门,不过现在这么说似乎为时已晚,我可不是喜欢放马后炮的人。
有些东西掉在我的头顶,陷进了积在我头上的雪堆。我把它们从雪里掏出来,一个一个按照原本的顺序摆在摊开的笔记本上。
我的脚前端已经是光秃秃的了。十根冻掉的脚趾掉在我的头顶上,我的头盖骨里回荡着沉闷的击打声。
那么,还有什么呢?
左手写字真的非常麻烦,不过仔细看看的话,勉强能辨认出“不懂得未雨绸缪”这几个字吧。但愿它能花点时间仔细辨认我在笔记本上写下的这些东西。
在我写完“缪”字最后一个笔画后,电量变成了百分之八。
我裤兜里的东西从上面掉下来,散落在我周围。破破烂烂的钱包,一串钥匙,还有几片绿箭。
话说起来,我活到现在还没学会吹泡泡糖呢,连炫迈也没吃过,每次都是绿箭,一片片的绿箭,一粒粒的绿箭,有时候两粒一起吃,有时候三片一起吃,味道都一样。
等等,有些人似乎生来就会吹泡泡糖,也许不会吹泡泡糖是我的基因所使。
笔记本上又多出一行字“不会吹泡泡糖”。
这一条真可笑,它一定觉得我在偷懒耍滑。算了,笔里的墨水已经不够我把这一条划掉。
那么,让我品尝一下此生最后一片口香糖吧。我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捡起口香糖,在收回右手的过程中食指和中指掉了下去。
还是没有吹出泡泡。听说厉害的人用口香糖也能吹出泡泡来,我显然不是了。在生死关头我也没有什么突破啊。
当我再一次看向手机的时候,电量成了百分之六。百分之七一定是带着阴险的笑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溜走了,真是可恶的家伙。
腰部下面没有感觉,血液可能已经不愿意到大腿里去了。
要先把百分之七补上。我什么都没做,百分之七是自己独自溜走的,那就写“碌碌无为”好了,看起来文气绉绉的。
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用左手把钱包捡回来,我是很不愿意用嘴叼着笔写字的。钱包里没有多少现钞,大概能坐六十公里的出租汽车。还有一张身份证,边边角角都磨毛了,照片也有点模糊不清。银行卡一共有四张,分别隶属于四家不同的银行,它们证明了我这一生的价值。
完全没有什么可写的,冰冷的感觉已经蔓延到腰部。
随便乱写一个好了。就嗜财吧,好像也不过分。
百分之五。
我的左手变得和右手一样了,腿也不再受命于大脑。
墨水从钢笔墨囊里自行流淌到笔记本上,在笔记本上留下黑色的行走痕迹,最终因为留下太多痕迹而耗尽生命。
墨水的痕迹组成了一行字。真是可笑,我发誓我没有这样的缺点。哼,爱管闲事,我哪有爱管闲事?那都是头等大事,怎么能不管,怎么能不操心?想到这里,就算是濒死关头我也必须为自己申冤,多花一份精力来生一场气。
要不是我在操心,那些人会想到这样的关键点吗?要不是我在跑动,那些事会有那样好的结果吗?好咯,现在我在这里快死了,你们一定都高兴了吧?
百分之四,手机发出低电量关机的警告。
还是没有人来救我。
它看得到我写下的东西吗?这种歪歪扭扭的字迹,它真的能看懂吗?
可是我一定要写下去啊。
舌尖的神经应该很敏感才对,可我咬下去的时候并不觉得很痛,难道连舌头也冻住了吗?
笔记本上多出一行鲜红色的字“疑神疑鬼”,字大约是鲜红色的,也有可能是玫红色,眼睛看不太清楚了,不能怪我。
百分之三。
这个牌子真的不错哦,现在还没有关机。不过我的嘴已经合不上了,涎水如瀑布般在我的前襟上流淌。
我真的没有什么可写的了,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什么东西,我的大脑被我榨得像一块挤干了水的海绵,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空虚,就用涎水这样写吧。
百分之二。
手机发出最后一次低电量关机警告,一阵悦耳的铃声在我冻成薄冰的耳膜上泛起一阵涟漪,我还没有来得及写什么,手机屏幕已经黑了。
下辈子一定要用魅蓝3。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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