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16 00:02 发表于河南郑州
作者 | 曾献铎
首发 | 微信公众号乡土中原
乞丐,古已有之,具有十分悠久的历史。在古典小说“红楼梦”中,即有关于乞丐的描述,如曹雪芹在《好了歌注》中写道:“展眼乞丐人皆谤”。宋代诗人梅尧臣在《送傅越石都官归越州待阙》一诗中写道:“君恬不忍乞写为”等。
乞丐是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一个十分特殊的个体或群体。据说在西方经济发达的国家里,同样存在乞丐,在经济不发达的国家,则乞丐更多。
千百年来,由于我国生产力长期落后,广大劳苦民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生活难以为继,为了讨活命,便出现了很多乞丐。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被称为“下九流”,忍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压迫和羞辱,没有任何社会地位,无论哪个朝代都有一部分人为了自身的生存需要,不得不向人乞讨以维持生存。
赊店即今赊旗镇,社旗县城驻地。镇内有一条南北斜街,该街用眼看和其他街相比称该街为斜街。实际用“罗盘”看指针为正南正北,是赊旗镇各街中比较为正南正北的方向。
在晚清民国时期,此处有大烟馆、茶馆、牛肉锅和几家行店,还有几家干店等,凡是做金、汉、飘、撒生意(卖药、看相、算命、卖唱,要把戏)的江湖人,都旅住在这里。
斜街东北侧,有一个约二亩多地的老鳖坑,老鳖坑北岸有几间草房的小店,俗称“灰窝”,是专供乞丐住宿的,每人每日收费约为两枚制钱,后改为壹枚当20文的铜板。生活贫苦或因种种原因倾家荡产、负气离家、无人抚养的老人和小孩都住在这里,其中有叫街的、红把子,卖诗的、吹竹筒,扮鬼脸、打莲花落的和“硬靠”。
很早以前,赊旗镇上的乞丐,也就有了丐帮。人们通常认为他们丐帮有两派,一为武派,二为文派。
所谓武派,一般是指无任何技艺沿街乞讨的人,如多年前的冬天,有乞丐竟赤膊在街头乞讨。在赤日炎炎的夏天,头顶骄阳跪在街头,一手持一把锋利的剃头刀,另一只手在光秃壳的脑门上用力拍打,口中不停地大声吆喝,以引起人们的注意,直到拍打得头皮红肿,然后用剃头刀切开头皮,一瞬间血流满面、惨不忍睹,人们看到这种惨景,纷纷掏出钱来,让此人赶快离开自己的门口。人们称这种人就是“叫街的”,这种乞讨者就是用这种极端的残忍的手法来博得人们的同情,这就是典型的武派。
与武派相比,文派的情况则复杂得多。大致有两种,一种是有一技之长的人,有人擅长唱歌唱戏哼小调,有人擅长玩杂耍,有人擅长某种乐器,有的会拉二胡,有的会敲三棒鼓,打莲花落。他们或一人独行,或与人合伙,在街头吹拉弹唱,以换取微薄的报酬。另一种可能是由于各种原因而形成的落魄文人,他们虽身陷生活窘境,却有一种迁腐心,他们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已那样,穷困潦倒仍放不下原来斯文的身段,不好意思像一般乞丐那样手握打狗棍,端着饭碗沿街乞讨。但他们多通文墨,有一定的才华,他们通常身背一个布袋,内装文房四宝,常到沿街的商号转悠。遇到某商号开业或哪家办喜事,他们必去捧场,并巧施身手,利用自己一定的文字和书法功底,当场用红纸书写一些喜庆祝福的文字,诸如“天官赐福”、“日进斗金”、“四季发财”、“寿比南山”等,把这些喜庆吉祥的红贴送给东家,自然受到欢迎,大多能得到一定数量的赏钱。
他们还经常去各类商号门口,用自带的笔墨直接在墙上即兴发挥书写一些打油诗、谜语等。如在称杆店门口写道:“一物生得公、白日满天星。晚上不用它,用它需点灯。”其谜底就是称,从而形象地宣传了商品。还有些商号门前,他们会写道:
一进门来苏东坡,
坐下韩信问萧何。
不是本号不赊帐,
只因要帐太罗嗦。
直接道出了商家不乐意赊帐的心思。
在一家餐馆门前,他们曾写出以下对联,
上联是:“如果你不来吃饭”,
下联是:“尔我必定会饿死”。
这副对联显示出独特的灰谐,幽默和风趣,因而受到许多商户的欢迎,自然少不了赏赐。
乞丐“老庞”,是在赊旗镇知名度最高的乞丐。谁也不清楚他的身世,从笔者记事起,就见一位说是从陕西流落到赊旗镇人称老庞的人,操一口地道的陕西腔,靠在街上捡纸烟头为生,每天晚上,他就将一天所捡的烟头,剥去其圈纸,将剩下的烟丝,第二天拿到街上去卖那叁毛贰毛。若其间谁问其身世和来历,他闭口不谈,扭头就走。有人说他是燕京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至于他为何孤身一人流落到赊旗,更无人能说清楚。赊旗当时有一口头语是:当一人说能把××事情办成时,另一人就会说:“你要能把这事办成,老庞就不捡烟头啦”!
“老庞”寄居在西阁内街东头的半间破房内(据说是三街公所看其可怜,照顾性的解决),家徒四壁,仅有一床破棉被。即使这样的身陷困境,有一年春节他仍不忘在破烂的门前贴出了自己创作并亲笔书写的对联。联曰:“半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横批是:“又是一年”。此联抒发了他的处境和心境,令人顿生怜悯之心,同时,此联的对仗、工整、严谨和秀美的书法,更令人们叹服。
但有人认为此联表达了他对社会的不满,劝他撕去,而老庞却固执已见,终未撕掉。
某年除夕在他蜗居的门前,他又贴上一副自己创作和书写的对联。上联曰:“二三四五”,下联是“六七八九”。来来往往的许多人看不明白对联的含意,就问他,老庞解释道,没看出来吗?我是缺一(衣)少+(食),人们才恍然大悟,又有人问,为啥不写横批呢?答曰,写对联的红纸是在路边捡来的,没有买横批的钱。几个热心善良的人很快的为老庞送来了一些过年的食品。
随着年令的增长,老庞捡烟头,每天多少次的弯腰,直身己力不从心了,他就不知从哪里捡了根约0.5米长的细竹杆棍,又找一节绿豆丝(铁)让人帮忙到砂轮上磨出尖端,用细绳将铁丝固定在竹杆棍上。一是捡烟头不用弯腰啦!看见烟头用铁丝的顶端扎着烟头就收起来了。二是:闲时竹杆棍还能起到拐仗的做用。别人看到老庞添了件工具说老庞也鸟枪换炮了,老庞则笑而不答的走过。进入上世纪的八十年代,过滤嘴烟已普及。烟头没有了,老庞也失业了,其后世不详。
老庞是哪里人,据豆腐街北头贾先生口述(台湾回归,陌陂贾寨人)“老庞是西北军将领,抗日名将,国军40军军长庞炳勋家的近门,庞率部在赊旗休整补充后,奉命赴太行山时,老庞因伤不愿再随军出发而留赊旗……
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初,河南、安微等地黄河泛滥成灾,很多灾民涌向了赊旗,过着乞讨的生活。后经适当的安排疏导,有了很大的成效,可还有因洪水失去父母亲人,无依无靠的孤儿流落街头。后在上级政府的领导下(当时赊旗镇属原南阳县管辖),将这些流浪的乞丐儿、女都集中起来,由各街道居民委员会牵头 让居民们领养这些孤儿、女为自己的孩子。并在街公所开会时说:“领回去的孩子,不管原来姓啥、名啥,领回去均随领养家姓氏,名字叫啥也由领养家定。
几天后,大多孤儿乞丐都被领养家领回各家了。究竟有多少家领养了多少名孤儿乞丐不祥。
后来,在我读书的火神庙小学附近,认识了几位和我同龄的原孤儿乞丐,其中一位家中是卖包谷仁甜汤的李姓人家,一位是卖糊辣汤的张姓人家,其他几位记不清了。但这几位除卖糊辣汤的张姓人外,其余几位个个都是打架斗欧的缠事精。
记得1965年麦收前时的一天,一名姓张的和姓王的二人在全班学生正上课时就硬闯进教室对一名还在上课的学生进行殴打,后被扭送派出所。到公安派出所对这类人又能怎样,也只是说服教育了事算了。
又一天,他们不知在哪里捡了一个小鞭炮似的物件,俩仨人看后也都不知是什么东西,当他们在一块废砖上磨了磨,则露出了黄铜的痕迹。
几个人高兴得跑到卖包谷仁汤的家中正做包含仁汤的锅灶里,要烧掉外面的锈迹,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们烧着火,拿个火剪夹着那物件烧着,几个人都把头伸向锅灶火门向里面观看。
突然砰的一声,物件炸火了,锅灶也炸塌了,一锅包谷仁汤也撒的到处都是,离灶门口最近的人的脖子及下巴都被嘣得鲜血喷射性的外窜。他们就从清真寺西北向跑近距离从一小学后操场,从头道胡同新华书店的后墙处跑向东辕门正东的一个小诊所包扎给药。一路上的鲜血几天后还清逝可见。医疗费用花有多少不详;可事故过后,这两个原孤儿乞丐被领养者轰出家门、后事不详。
从安微某地逃荒来赊旗镇的×姓乞丐,被火神庙附近的张姓居民领养。他也就叫张xx,在笔者没离开赊旗镇时,我们经常在一块打纸牌“斗地主”,闲谈之间问其当年流落赊旗的,现在还有人在吗?答:没有了,因多年后还有没被淹死的人也有到赊旗来寻找,又被领回家乡的,也有当年上山下乡知青运动时,这些人当中有以“居住户”的身份下乡,后随着被招工去外地的,也有生老病死自然减员的……
这位少年时期到赊旗镇逃荒要饭吃的乞丐,被一回族家庭领养。这家老者姓张,他的羊肉胡辣汤,历史悠久,晚清及民国时就多为南北客商所喜爱的风味小吃,经久不衰,主要是用配量不一的面筋、海带、黄花菜、粉皮、花生米为辅料,咸辣适中、香飘街巷。并将这独门绝技也传给了“领养”回来的儿子。这张家的胡辣汤,名冠古今,久负盛名。就连他家在火神庙前的中心街南头路东的店铺,每天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2015年—2016年间(时间长,记不清了),河南省电视台要来赊旗镇拍摄一些丰富多彩的传统风味小吃的视频,就看准了张家胡辣场店铺。本来平时前来此处品味传统佳肴的人就很多。那天一大早,各地来的食客,省、市、县电视台记者,报社新闻记者都长枪短炮、漫天星光的闪闪不停……
很短时间内,河南电视台就对这家名冠古今,久负盛名的饮食文化作了专题报道。可他们谁会想到,这作工精细,质地纯正,让人领略古镇风采,品味传统佳肴的制作者,在50多年前曾是外地来流浪的乞丐呢?而如今确是脱贫致富的典范。
作者简介:曾献铎,赊旗镇豆腐街人,现居南阳。原创授权,欢迎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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