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解体的时候,我家分了一头瞎骡。
瞎骡的体型很好看,纯一色的红毛,活也好,上了套,总是领头向前,经常浑身汗涔涔的。下了套,父亲牵着累的走路艰难的瞎骡,找有细碎柔软的土,让他在上面打几个滚。我疑惑地问父亲:“为什么瞎骡下了套要在土地上打滚?”父亲说:“这叫见土还阳,也就是说累了的牲口在地上打几个滚,就缓和了劳累,有力气了。”我又问父亲:“牛为什么不在地上打滚,直接栓到牛桩上休息?”父亲说:“牛不需要打滚,只有马驴骡才需要打滚。”
那个时候,犁地最少需要两头牲口一组,只有两家结合才能生产。我家和有一头牛的邻居结合,几十亩地全靠一牛一骡。
瞎骡吃草不挑食,一年四季都是麦秸。只有在犁地的时候,父亲才让母亲在锅里炒一些黄豆,磨碎成面。喂草料的时候,稍微添加一些黄豆面。黄豆面很香,我们总是偷着吃,父亲知道小孩子好吃,总是教导我们,犁地的时候,牲口需要力气,不吃点粮食,牲口没有劲,种不上庄稼,一家人只能挨饿。我们都很懂事,从此再也不偷吃了。
夏天放学后,我的任务是给骡子割草。牲口最喜欢吃青草。把割回来的青草,用刀剁碎,和麦秸掺杂在一起。
收麦的时候,为了省麦秸,是先让牲口吃麦糠的。麦糠有麦芒,时间长了,嘴里会被刺出洞,就像人的口腔溃疡。这时牲口嘴疼,不吃不喝,父亲总是掰开骡子的嘴,用清水清洗几次,慢慢地就好了。
每逢过年,吃了年夜饭,母亲总是把年夜饭的汤水端给骡子吃。嘴里还念叨着:“打一千,骂一万,等到过年吃顿饭。”
这头瞎骡我们一直喂养了十几年,十几年来它寄托着全家的希望,是全家的主要动力。我亲身经历过没有牲口的人家,耩庄稼种子时,是用人拉的。瞎骡不仅犁地,还拉磨,拉车,瞎骡对我们有恩。后来不知什么时候,骡子换成了一头牛。我一直在外面上学。有一次回家,发现瞎骡不见了。知道瞎骡老了,干不动活了,肯定是卖了,然后又买回了一头牛。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有点忧伤和怀念。
我的童年是一直有瞎骡陪伴的,现在每逢有梦的时候,总是梦见瞎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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