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门棠
鞋子磨蹭地面的声音就像响尾蛇甩动尾巴,悦耳,尖锐,沙沙作响。一阵山风吹进了我的毡帽里,我慌忙用手拽住了帽檐。
我的头发柔软,细密,是留得住汗的那种,我使劲地用手捋了捋,好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将潮乎乎的手掌藏进裤兜里。
我还不能死,我得活下去,心里的猜疑像是一根刺扎在屁股上,痛得让我只好继续奔跑下去。
柏油路面的尽头有四个红红的烟头在空中燃烧,他们就在路的中央排成一排,高低不同,但亮度一样,没有人去吸它们,而是把它们当成了火把在用。一群等了很久的人在等我。
我突然想起了明亮的海滩,汹涌的波浪,花花绿绿的春天,环绕四壁的群山,还有人群。叶苏儿看不到的,我都看到了,此刻却觉得很新奇。我真想把我看到的一切都说给她听。
我还得往前走去,这条路一定通向某个地方,我没有道理回头。我的脚步声吓着了自己,这不得不让我继续思考下去,我拖着一条无法用力的腿,我顶多干倒其中三个,这没什么用,最后那个才是收拾你的人。
我想着想着就想笑,让少校那种虚无缥缈的微笑挂在我的脸上。我想听到一声鸟叫声,哪怕一只树蛙的咕咕声,我磨蹭了很久,但什么都没听到,四周静得吓人,我就像被丢进了一条永不沉没的河里。
不远处的四个人在等我,等着我,恨不得我一离开柏油路就把我挖个坑埋了。
中间那个高个子很熟悉,我从他的手里救走了乔。他今天穿了上衣,系了皮带,看上去比那晚重视多了。他姓马,乔叫他马大猴,我要叫他马捂裆,我还想踢他的裤裆。但今晚被踢的人要换作是我了。
身后突然响起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灯光从我身后跑了过来,我终于看清了摆在我面前的东西。四台黑黢黢的越野车分散在斜坡上,硬质车顶反射着忽闪忽闪的冷光。车顶上站着几个带了持枪证的家伙,脖子上挂着长枪的尼龙带,头上戴着长舌帽,一动不动,连稻草人都没有他们那样痴呆。
枪管太细,和夜色混在一起,我只能看到枪托被擦得油光发亮。不下十个看不清模样的俏皮青年穿着高筒靴子,再往上就是清一色的浅色短裤和深色背心,乍一看就像正排练节目的蚱蜢乐队。
他们望着徐徐开来的车灯,几乎不怎么关心走在路中间的我。
那辆黄色轿跑开到我的身旁,刹住车,降下玻璃,我只好弯腰去看她的雪白大腿。
这样的女人很少见,短发,安全带勒着腰和胸,脸只朝我侧过十五度,我犯不着看见她的正脸就被她的耳垂迷住了。右手握着一把银灰色手枪,点三八口径,十连发。握枪的手比放在变速档杆上时能美上千倍。
眼里自带一股怒气,表情冷漠,没有涂口红,是那种很难勾到手的女人。我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笨重的身体钻进车窗里,她就已经将油门踏板踩到了柏油路面上。
车子朝着人群冲了过去,我伸在外面的腿扫倒了一个倒霉的家伙,车顶上传来上膛的声音,但没有人开枪,我被这奇怪的一幕惹得有些苦恼。
我抓着座椅的固定梁将身体缩了进去,在我挪转身体的时候,我敢说绝对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可能是她的胸部,可能是腰,尽是些性感的东西。
她用枪托在我的后脑勺上重重地给了一下。我摸着脖颈,将双腿在车里放好,她急踩油门和刹车,车尾甩了出去,我们在一片高高扬起的泥灰中钻了出来,向着山岭方向开去。
我用开启一只啤酒瓶盖的力气将安全带系好,同时转头吃力地看着后视镜里的车队。从车尾照来的车灯几乎照亮了整个山岭,我能看到几株野山茶花正精神抖擞地站在山蕨丛里。
车子在弯道上加速,大马力的吸气发动机发出雷鸣声响,她频繁地使用刹车和油门,不停地弄出动静,让我的视线永远都不愿离开她那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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