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时候,我离开故乡去天津上大学。第一次坐十多个小时的高铁,是妈妈陪我一起。一下火车站,我推着半个人高的行李箱,小跑着出去。我大口呼吸这个城市的空气,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个城市大展身手。那天,我穿着蓝色小花的露肩上衣和阔腿裤,戴着渔夫帽,跟周围的环境融合地很好,却只有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的妈妈在我身后,她拿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不久之后我看到了她发的朋友圈,引用的是龙应台《目送》里的这句话:“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那时我的眼里只有未来崭新的生活,没有回头看妈妈一眼,仅仅是看一眼,或是拥抱一下,都不曾想过。
说实话,跟同龄人相比,我比较独立。初中的时候,我在外地一所寄宿学校就读,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那时不允许带手机,只能用一张叫“校园通”的卡,在宿舍走廊的公用电话上刷一下,打一个不超过三分钟的电话。打电话的人很多,但凡去晚了一点点,就失去了和妈妈打电话的机会。所以刚到校的几周,每天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我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宿舍。
一开始三分钟显得好短,我有好多想跟妈妈说的话都说不完。后来渐渐熟悉了环境,结交了新的朋友,打电话的次数变为一周三次,然后一周一次,内容也变成了单调的汇报周考成绩。有时候考差了不敢说,也就不打电话了。那时大部分时间我们之间的联系就靠一根电话线来维持,任凭妈妈在那头多想念我,也无法越过这条线给我一个拥抱。而在另一边的我,却不知不觉地离这根线越来越远。
后来上了高中,只有节假日的时候我才能回家,与妈妈相处的时间变得更少。作为一个能自己把被褥塞进被套的人,我自认为我是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在那个年纪,跟父母关系亲近好像是一件很别扭的事。我有很多话跟妈妈说不出口,有时候还会产生分歧,大吵一架。
那时我极其自我又叛逆,没有目标和上进心,终日浑浑噩噩,虚度光阴。有一次逃晚自习,正好被班主任撞见,他用家乡话暴躁地痛骂我:“你妈天天辛苦工作送你到外地上学,随时担心你,你就这么耍,不学就早点滚回去。”
班主任的话很刺耳,也刺进了我的心。那是第一次发觉,我的妈妈在我意识不到的时候,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为了给我提供最好的教育资源,从小到大,不管内心有多么不舍,她都只能目送我。从上大巴车到上高铁,我离家越来越远,用背影默默地告诉她,“不必追”。那些日子里,无论是身处低谷还是高潮,我都习惯性的一个人去承担。然而那一刻我暮然回首,我的妈妈就在我身后。她虽身高不及我高,但只要想到她在,我就被满满的安全感包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会在每次上车前摘掉让我隔绝一切的耳机,转身和妈妈多说几句话,多拥抱几秒钟。
龙应台的《目送》里诠释道,我们终将羽翼丰满,离开父母独自飞翔,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而我认为,我们会飞出去,飞向更大、更远、更辽阔的天空,见到精彩纷呈、光怪陆离的世界,见到形形色色、千姿百态的人,见到那些或许父母一辈子也没见过的事物。但只要我们回头,一定要回头,就能看到父母站在我们的身后,坚定地,温暖地,一直,不曾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