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成碎粒的杏鲍菇

我第一次认识杏鲍菇，还是在日本。

去日本之前，我一天两顿都在单位吃，晚饭就靠小区里的小饭馆对付。所以尽管会做饭，却长时间不开火。但是到了日本就没有这种待遇，包里的每一块日元都得精打细算，自己做饭当然是省钱的不二选择。

日本超市里的蔬菜种类并不如国内来得丰富，还有相当一部分我不认识。吃来吃去，无外乎小青菜、白菜、卷心菜，土豆、萝卜、豆芽，西蓝花的价钱尚能接受，花菜却贵得下不去手。只炒一样蔬菜未免寒酸，全部配肉或鸡蛋又有点小贵且未必好吃，所以总是会买些菇类来当配菜。

杏鲍菇就是这样进入了我们的生活。

在各种菇类里，它的价钱比较便宜，一盒两根或三根，分量恰到好处。而且口感很好，颇有些嚼头。先生做菜简单粗暴，随便切个片加上鸡蛋，就是一盘菜。起初我不认识杏鲍菇 ，做菜都是按照先生的指导。久而久之杏鲍菇炒鸡蛋也吃厌了，正好又知道了下厨房，于是渐渐开发出不少新做法，其中最喜欢的，就是杏鲍菇炒肉沫。

把杏鲍菇切成碎粒，加点木耳、蒜薹之类，同样切碎，放一勺豆瓣酱，和肉沫同炒，几分钟就能出锅，是地道的快手下饭菜。木耳是妈妈从国内寄来的，自然免费；蒜薹、肉沫都是超市里的便宜货，但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颜色也好看，口感也有层次，再加上万能的豆瓣酱，足够下去一碗米饭。

那些日子，切碎的杏鲍菇隔三差五出现在我们的饭桌上，一向懒惰的我忽然像转性一般，每天认真安排着每一个菜，靠着那些我们从超市里挑拣来的各种便宜食材，中华物产店买来的各种调料，还有手机上的一个下厨房，我努力地想要成为一个好主妇。然后，憧憬着等先生毕业后有了收入，我也能重返大学，圆了自己的硕士梦。

可惜，生活并未按照我憧憬的样子继续，一直忐忑盼望的奖学金终究还是被停了，先生的论文也遥遥无期，突发的变故一个接一个，日子永远越过越糟。

回国之后因为先生的身体原因，我俩曾在娘家住了几个月。父母一贯不能容忍我游手好闲，既然暂时不能找工作，那就得在家帮忙干活。我想表现好一点，内心再不情愿，也开始做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杏鲍菇。可是等我去了超市就傻眼了，这杏鲍菇分明和我在日本见的不一样，既没有那么干净，更谈不上外形美观，一买至少一斤。硬着头皮买了一袋子回来，拿着拿不惯的大菜刀，用着沉甸甸的不锈钢大炒锅，艰难地炒出了一份杏鲍菇来。

结果父亲极不捧场，他嫌弃杏鲍菇的气味，又嫌弃我做菜放的油少。离家多年，我和他早就吃不到一起。

等我们来了上海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是靠外卖过活。为数不多几次开火，也没想起杏鲍菇来。一方面，国内买菜买肉分量都不小，按着我们做饭的频率，多半都得浪费；另一方面，国内的菜场选择丰富价格便宜，即使买配菜，我也会选先生更喜欢的口蘑。

边写边回忆，似乎也有了点再炒一盘杏鲍菇的冲动。可是想起要泡发木耳，洗净蒜薹，一点一点好好切碎，本来就对做饭所剩无几的耐心，更是无影无踪了。

也许，时间不停地向前，生活不停地变化，人的心情也不停改变。现在的我，或者更适合拿起手机，点一份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