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不须归

作者: 梅的絮语 | 来源:发表于2023-06-27 22:13 被阅读0次

    2023年农历四月三十日,天气预报中的小雨丝毫没有淋湿心中的炽热,我们如约驾车前往岭上村,开展“笔墨岭上行”文学采风活动。沿着石马沟蜿蜒行驶,沟愈进愈深,绿渐渐浓烈起来:一洼洼草,一行行玉米苗,一片片松树,连绵不绝的山脉,全部呈现出或深或浅、似浓还淡的绿色,仿若坠入了绿色的海洋。

    越来越接近岭上了,车子挡风玻璃上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水珠,雨果然来了,心中却多了几分喜悦,想必雨雾迷蒙中的岭上会别有一番风味吧。之前听说过岭上这个名字,也路过这个地方,只是并不确知它的位置,更别说有什么印象了。所以在接到此行的邀约后,心里对它有了一些期许。离目的地越近,这份期许越加真切。

    拐过一个急弯后,看到了几座依地势而建高低错落的屋舍,跟随着前面的车子驶入了水泥小道,道路不宽,仅可容一辆车开过,但却干净整洁。上了一个小坡,车停在了坡旁的一块儿泥土空地上,下了车仔细看来,停车的空旷平地,原来是下面一户人家的屋顶,还有三四个烟囱分布其间。其中一个烟囱里还有炊烟,缓缓袅袅,飘到三五米的高处便隐匿了踪迹。估计农家灶台下的炉火快要燃烬了,铁锅里的饭菜已经熟了吧:我看着眼前的炊烟,陷入了温柔的遐想。

    小雨窸窸窣窣,依然不停,或轻抚发丝,或斜织薄衣 ,文友们不愿意打伞,只想沐浴在这蒙蒙细雨下,感受大自然的清新,聆听天地间最美妙的旋律,欣赏眼前如诗如画的景色。对面的紫荆山,还有紫荆山背后的不知名的山脉,高低远近连绵不断,浓浓的雾霭弥漫在山头,山间,山谷,远远望去,犹如蓬瀛仙境,宁静而悠远,峻拔又生机勃勃。远处的山在茫茫雾气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大致起伏的轮廓;近处的紫荆山上树木郁郁葱葱,透过飘渺的白纱看,又增添了葳蕤又神秘的感觉。一幅以绿为主色调的油画,就这样清新自然地铺展在我们的眼前,引来了同伴们此起彼伏地啧啧称奇声。热爱摄影的石老师频频举起相机,将这让人迷醉的美景一一定格。美丽的王姐身穿黑底白花的连衣裙,外搭浅紫色的轻薄防晒衣,站在这大自然的幕布前拍照,人娇美,裙飘飞,山葱笼,雾迷蒙,好似烟涛茫茫的仙山上飘落人间的仙娥哦。

    脚下的院子里,长着一棵核桃树,高大茂盛,超出屋顶,站到屋顶望向远处,这棵树竟与远山齐高,树上结了许多青绿的核桃,看来今年的核桃又丰收了。树旁边矗立着长长的一排长方形的架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搭建的,架上空空如也,应该是曾放置过玉米棒子的。就其规模来看,它定辉煌一时,这满架的玉米浸透了农家一年的汗水,承载着农家一年的收获,更载着全家人对幸福生活的憧憬。正当我沉浸在对满架金黄的想象时,听到身后屋顶上传来人声,将思绪拉回,扭身,这才看到六七个人打着伞在我们身后的屋顶上。原来是先我们一步到达这里的画家金临老师,在乡镇干部的陪同下,畅谈着将岭上村的美用画笔、文字等多种形式展示给更多人看的理想。听曹老师说,金临老师常年驻扎在岭上村,心里不禁嘀咕:是什么使得家在千里之外浙江的画家,能这么长时间的待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呢?这大抵就是热爱吧!唯有热爱,方能至远。岭上村的山、树、田地、庄稼、人等等山水草木田园人家在画家的眼里,处处皆可入画。中国画家画山水画,通常要在实地住一段时间,山脚,山腰,山头,来回地跑,无数次地从山脚仰望,无数次地登高远眺,才能对要画之景了然于心,待作画时和盘托出。古人把这种方法称为饱游而沃看,游目而骋怀。这位画家得磨穿多少鞋底,吐纳多少元气,才能有如此打动人心的画作诞生。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我们快步走上前和他们汇合、打招呼,曹老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墨岭上行”文学采风条幅,和金老师、乡镇的张书记等人合影来记录这次活动。

    牛毛般的细雨不停地下着,我们一行人跟着村干部走进了一个小院,院子中间摆放着几盆高大的绿植,在雨水的滋养下,绿得更加清亮。一个年青漂亮的女人热情地迎了出来,招呼我们进了窑洞,年逾八十的王部长在沙发上坐着,看我们进来,起身和我们一一握手,慈祥、儒雅,和蔼可亲。坐定后,王部长说,听闻金临要再次光顾岭上村,便顾不上身体的不适赶紧联系了黄土镇的张书记,希望能借此合力谋划一下岭上村的美好未来。年至耄耋依然牵挂着乡村振兴、隰县振兴、文化振兴,依然不遗余力为之奔波,肃然起敬这一词汇已无法形容我此时的心情。座谈间,金临老师聊起他在岭上村的生活,走家串户,和大爷们闲聊,帮大妈们拍抖音,对村子里的每家每户都了如指掌,说起岭上村的美景更是滔滔不绝。在与村民们真切的接触后,了解了他们真实的面貌、真实的状态,也与他们产生了真感情,于是,一幅幅优秀的画作便随之诞生了。是啊,倾注了情感和心血的作品,是有生命,有灵魂的。提到岭上的美景,金老师顿时兴致勃勃地要带领我们去实地一一欣赏。于是,我们一行人每人撑着一把伞,开启了我们的寻美、赏美之旅。山里的温度比城里低,又加之小雨,衣着单薄的我,不禁感到了丝丝凉意,但这又怎能阻挡得了饱览美景的脚步呢?

    走过水泥硬化过的乡间小路,路旁的垄上长满了艾草,鲜嫩旺盛,让人不由想拔一大把抱回去,等到端午节时插在自家的大门上,或驱祸辟邪,或阴干做药,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实在不忍心破坏眼前这草木葱茏的美景。垄下就是长满了庄稼的田地,绿得翠生生的玉米苗,大概有七八十厘米高了,一行一行,整整齐齐排列着,像将要出征正接受检阅的士兵,蓬蓬勃勃生机盎然。田地低洼的一角有十几棵树,树干虽不粗,却挺拔,却貌堂堂,树冠如伞如盖,又恰似一群风华正茂、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在送别即将出征的心上人,静静地守候在一旁,满怀的静穆与凄婉。不远处的小山上,稀稀落落点缀着些绿色,远处的高山则完全被墨绿包裹着,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绿,在小雨的洗礼中,都绿得那么清新,绿得那么一尘不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一边走,金临老师一边给我们介绍途经的情况:这家的女儿在临汾工作,看到我的《岭上人家》特意寻了过来;那家的两个老人搭火过活,平淡却彼此有了依傍;春天的早晨,呈现的是一幅怎样的迷人景象;秋天的傍晚,又是另一幅让人沉醉的画面:金临老师如数家珍。宋代文学家、画家黄庭坚诗言“一丘一壑可曳尾”,正是此时金临老师的真实写照吧!

    正说得起劲时,被早已等候在路旁的一位婆婆打断了,婆婆大约七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大红底黑褐色花纹的厚袄,腰间还系着粗布围裙,淳朴得像旧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远远看到金临老师,就热情地迎了出来,嘘寒问暖,深深浅浅的皱纹里堆满了喜悦,反反复复地邀请金老师去她家吃饭,仿若亲人一般,倒是把我们其余的人当作了来自远方的陌生人。挥手告别婆婆之后,我们原路返回,一阵风吹来,天明亮了一些,远处山间的雾消散了许多,紫荆山更加清晰地散发着它那神秘莫测的魅力。记得小时候,连续好几年父母都曾带着两个哥哥来后山打山核桃,采柏树籽来换钱,那时对后山是满满地向往和感激,那时并不知道它的名字是紫荆山。今天走近它,却是因了远方的金临老师。作为土生土长的隰县人,我们竟由一个来自遥远水乡的人作向导,做解说,竟成了乡民眼中最陌生的人。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汗颜。身为隰县人,对隰县的美视而不见,对美丽却没落的农村知之甚少,更谈不上思考如何为美丽乡村建设出一份力、尽一点心,不禁满怀愧疚,反躬自省。眼前的这山水草木有多少未被发掘的意涵?村里一个个荒废的院落又会引发多少人的叹惋?苏轼在他的题画诗中多次写到“文以达吾心,画以适吾意”,修艺先修道,有道亦有艺,是啊!我们必须先修道,然后修艺,让道艺结合,更好地将对山水自然,田园家乡的热爱付诸笔端,为美丽家乡尽一点微薄之力。

    热爱家乡,须从热爱脚下的这片土地开始;热爱土地,须从热爱这土地上的一草一木开始;更深沉的爱,须是对这片土地上一户农家一位农民的爱。试想,有了这一份份浓烈的爱,即将衰落,即将被遗忘的乡村何愁不会重现生机,成为现实中的世外桃源,出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的图景呢?到那时,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雨渐渐小了,起风了,在这斜风细雨之中,岭上的美景正徐徐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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