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被青莲父亲奚落后,一气之下去了城里,心想,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给你看。文青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如鱼得水,做的有声有色,非常满意。俩年后的冬天他又回到奇村,准备找人去青莲家说亲,可青莲年前己出聘,对象是当地卫生院的一个小伙,生活过得不错。文青勉强和父母亲过了个年,正月初六便踏上返城的公共汽车。车上没几个人,他走进后大座,埋起头,抽起了烟。自己说不上心里七上八下还是五味杂陈,总之呆呆地望着车窗外村里的房屋,高高低低,起起落落,那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村中,人家里己冒起了炊烟,在微风中漫漫浸开来,一直漂在他心里,自己想哭又不知道伤心谁,也不知道在哭谁,该是伤心自己吧。
他的眼终于死死盯在青莲房屋的那缕烟囱,青莲一直浮在他眼前,漂荡着,漂荡着,漂进他湿润的眼里,他的心里,他痛苦地深深把头低下,怕被人认出自己来,他希望自己从没有在这里存在过,生活过,他是个陌生的旅行者,是来观光的,而不是别的什么。客车终于走开了,他长长吁了口气,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再想了……
他在城里娶了媳妇,生了一儿一女,后来没几年买了房,买了车,总算安了心,安了家了。那天他和几个朋友在天外天吃饭,吃完饭结完帐,他从旋转门出来,看见另一边转进去的一个入时女人,很眼熟,看着像谁似的,可一转眼随着人流不见了。回去一晚上总觉得那个人像青莲,可不敢肯定,但心里总是觉得像极了。那年转眼到了冬天,他和妻子在王府井买衣服,他试了试鞋,又去试西服,那个卖衣服的女人一说话,他便觉熟悉,抬头盯上去看时,原来是青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盯着看,原来真是她。噫!他诧异地惊呼,旁边人都盯着看,以为他怎么样了,他也有些失态,但马上镇定下来,“真是你呀!“不往,你瞎的还能认得个人!“这是你卖了?”“我不卖,你卖了?”“噢,噢,真巧了,你是不是我一进来你就认出来了?”妻子接囗道“你们以前认识?”“一个村的人,怎能不认识?”女人的直觉觉得他们有故事,故意说咱们到其它地方再看看吧。迈步到了对门另一家,文清还没缓过神,妻子走了,他要了青莲的电话号,匆匆离去。
衣服买了一俩件,他们离开王府井,别的地方也没转,妻子骂他像丢了魂的,也就没了心思,开车回家。吃饭的时候妻人巧俊问他“那个卖衣服女人和你一个村?”他说“嗯。”“她和你不一般吧?”“别瞎扯。”我早就看见那个女人看你那种眼神,你瞎的还没认出!”“噢,我眼晴误事。”“惊成那样,不会丢了魂吧,要不我给你叫叫魂,文清回来——”扯起嗓子喊起来。“让楼上听见,以为咱们家房塌了!”文清赶紧制止,俩人不再说什么。
过了几天,文清那天下午公司事不多,安排给会计小刘,一个人开车出来,他给青莲打电话,问她晚上有空吃饭没,青莲说家里有事,他不依不饶说必须吃,再大的事也安排给家里人做,晚上下班不准走,他在她卖衣服门前等她,青莲也就勉强答应。文清在大楼门前好不容易找了个车位,足足等了一个下午。他给妻说晚上有人请客吃饭,回得迟点,晚饭不用等他。鬼捣的很溜,但在他妻子那里应该是小菜一碟,知道他去了哪里了。
文清在车里,他有王府井后面一家雅致的餐馆的电话,他曾在那里吃过几次,有那里吧台电话,他订了个雅间,等青莲下了班,一同七拐八绕到了那家餐厅,坐定后服务员倒了水便退出去,文清看着青莲,青莲穿着一件大红绒线褂,像一个红的心脏,又似一个熟透了的大红苹果,一条暗绿色打底裤,一双红皮鞋,红的像白毛女喜儿穿的那双。俩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从哪里谈起,直直地坐着,文清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几个孩子?你现在烟瘾大了?”“不大,见了你就想抽,俩个,你来这里几年了?”“五六年了吧!”“那怎就一次也遇到?”“我有一回看见你了,想回去喊你,你像鬼一样,一转眼就不见了。”“噢,是不是转角门那回?”“嗯,是了。”“噢,我就觉得那是个你!”菜上来三四样,也都是乡下的那些饭,只不过做得精致,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看你过得挺好的,自找的?”青莲问,“凑和吧,别人介绍的。”“孩子你带着?”
“看来你啥都知道!”前年听二贵说的,文清接囗应着,“你过得怎样?有用我帮忙的事吗?”“算了吧,你那几个子儿,留着给媳妇花吧,我也能活了。”青莲接囗说,随后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文清也把酒喝完“你酒量大涨吧,”文清说。青莲涨红着脸回:“多少年了,遇一回,这该没人管了吧!”“没人管了,人也老了,只有吃豆腐的力气了。”“我那时候一囗气能装缷俩车水泥。给你家拉石头,我一个人装,俩个四轮还跑不半,想想那时真有力气。”文清聊着聊着又聊回村里的事。“你爸去年没的?”文清问“我爸为我的事后悔了一辈子,常常说是他对不起我。”青莲说“姻缘的事是老天安排的,不在谁对谁错,咱们有缘无份吧。”“噢,文清又猛喝了囗酒,手哆嗦着抽出了烟。俩个人吃完饭,一前一后出来,“咱们休息一会吧?”文清说完往楼上走去,青莲跟在后面“你不让你老婆打死你!”“丈夫丈夫,一丈以外就不是夫了!”开了房,文清坐在椅上抽起烟来,青莲在洗漱间洗了脸,把外套脱在一边,露出白藕似的肩膀,也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你该不用我给你脱吧!”青莲苦笑着说,文清老感到自己在青莲身边矮半截,这样一说,他自己又矮了许多,笑着去了卫生间。“我那时说,你带我走吧,不管别人闲话,你却前怕狼,后怕虎。”“我为你名誉考虑吧,不想让你落个私奔的名声,我那时真怂,不知道怎么了,让你爹整怂了。”“你就是个熊样!”“噢,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吧!”
从宾馆出来,文清送青莲到楼下,望着青莲紧一步,慢一步地回去,自己的眼泪又来了,哭得伤心欲决,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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