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者，乡间老妇也。孑然一身，不与众相交。经年着灰布衣，苍颜白发，木钗髻之，齐整利落，然面颊寸长刀疤，可怖至极。其居室甚简，摆放井然。一古琴、一老狗，视之如命。
其少言寡语，喜孩童。少时，乡民村居，窗牖相对，鸡鸣犬吠之声相闻。其居村东一老旧院落，茕茕孑立。吾每至，必取糖果与之，偶说逸闻趣事，日久，不觉其可怖，喜之，然父母恶之，弗许，遂暗中相交。
及吾长，闻其曾为寻月楼花魁之说，甚惑。
夫花魁者，烟柳地之佼佼者也。如月往昔，独宠于荀月楼，名噪一时，为花魁。艺名如月，人如其名，其淡如月，其雅高洁，其色曼妙，其情脉脉。莲步轻举，似翩翩蝶舞，如芙蓉出水。花魁之称。当之无愧。当是时，得与如月一晤而掷千金者，何止百千。其祖上富庶，是以琴棋书画皆精。奈何家道中落，世事无常，跌落红尘，岂知竟成寻月楼之名！
己丑年解放，寻月楼封，众女皆禁，如月逃，避于乡间。一改往日艳妆霓裳，灰衣素颜。众人知其过往，每闻其闲时抚琴，女皆轻而恶语向之，有无耻淫徒欲行不轨，如月拔刀，挥刀毁己容颜，血流如注，来人落荒而逃。
遂不论男女皆惧之恶之。
一寡妇，家贫，幼子病重，无以医，大放悲声，邻人皆贫，无策。如月奉银元两块，众人皆惊。
数日，幼子愈也，寡妇虽感于怀，然轻之心甚矣，羞与之交，终不曾拜谢相救之恩。
辛未年，身染沉疴已久，发苍苍而形将朽木，知不久于世，尽出钱财，为小学置一书社。众人皆惊。或感其德，或讽其财来之非正，其沉默如昨。无念者，唯老狗伴之。衰颓凄怆，偶抚琴而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泣，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八月十五日，中秋团圆夜，卒。老狗哀嚎数日，亦卒。将其与古琴、老狗葬于一处。
闻之，扼腕叹息。嗟夫！其无害，然一世孤苦，皆因乡人之偏见矣。古人有云：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世之一切，皆有因缘。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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