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圆立青
文 / 圆立青
我的奶奶现在如果还在世的话，今年应该86岁。2009年夏末秋初，三妹初中毕业，我带三妹一同去了深圳，我俩离开家不到七天，奶奶驾鹤西去。
从父亲口中得知奶奶是由于发烧感冒，吃药打针没有好转，后来越来越严重，不到一个星期就走了。
当时我和三妹刚到深圳，得到奶奶去世的消息，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到家时，奶奶已经载走火化。我们始终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一见正屋中间眼前的遗像，我已瘫坐在地上涕泗滂沱、泣不成声。
在心底，奶奶是我永远的依靠，我的前世今生；永远的最爱，是永远的永远。
此时此刻，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位至亲至爱的人离我而去，且此后余生不会再见，不论今生还是来世，永永远远的离开，其悲痛与伤心无以言表。
我五岁时候，母亲去世，妹妹刚好一岁。从那之后，奶奶就担起了母亲以及父亲（母亲去世后，父亲常年在外）的角色。正因为母亲走的早，奶奶对我俩更是关爱有加、呵护备至。生怕稍有怠慢，遭来外人取笑。
小时候，由于家里缺钱，衣服鞋袜几乎都是奶奶手工缝制，或者拿以前旧衣物改制而成。
记得那时候，奶奶很爱收集各种材质的旧布料，按照制作衣物时的款式和色彩，用不同材质的布料搭配。每次总是看起来冗杂的废布，在奶奶的精心设计下，变成了一件又一件的精良品。
小时候穿的奶奶用废的小碎布给我拼接的花色马甲；冬天晚上坐在床头，戴着老花镜，用旧衣物和新棉花改制成的棉袄；春秋时，用浆糊和收集的麻绳贴上废报纸做成一张张用来剪鞋样的硬壳板；还有一针一线纳的千层底……
虽然都是旧物翻新，但是对于我以及时下的环境来说都毫无违和感。穿在身上反而格外引人注意，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并夸赞奶奶手艺好。
奶奶的特长不仅限于针线活儿，茶饭也很不错。所谓的茶饭不错，并非是能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满汉全席，而是能把原本单调乏味的食材，经过加工搭配后，做成一盘盘美味佳肴。
记得那时，每年冬天地里就有大片的萝卜白菜，家家户户吃剩的都拉回来喂了牲口。可是奶奶总是用吃不完萝卜插片，过开水烫后晾干，收藏起来。待到来年春天时下蔬菜还未长熟之时，用这些萝卜干切成小块，掺入几片上年冬天的腊肉，撮少许葱姜蒜末爆炒，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每逢仲夏时节，奶奶总会赶早起来发好面团，等到下午用这些发酵好的面剂子包各种甜的或者咸的馅的包子。而年幼的我对这些样式大同小异的包子已失去兴趣。奶奶就突发奇想的用面团揉成小鸭或者小鸡的形状，来引起我的食欲。以至于到后来十岁多，每次看见奶奶做包子都提前向奶奶预定“小鸭馒头”。
虽然奶奶年岁大，但也是位特别爱干净的老太太。不论什么时候进到厨房，纵然陈设简单，但奶奶都把里里外外、锅碗瓢盆整理干净；不论是我们姐妹俩还是她自己，不论是否走亲访友，或是节日新年，都要收拾的干净利落才可出门。
特别在我开始住校后，每个礼拜末回到家，奶奶就让我把身上所有的衣服，里里外外，从上到下换个遍。然后帮我洗洗涮涮，收拾的干干净净，待到周一清清爽爽的带着行李去上学。
每每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安心的学习，心底的喜悦油然而生。也更加的在心底感恩奶奶。
奶奶除了这些与生俱来的性格优点以外，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特点就是：心思细腻。
挨着我家住的一位比奶奶大十来岁的薛老太，由于三个儿子都分家另起锅灶，老伴儿又去世的早，留着老太太一人独住。在我的记忆力，每逢佳节，奶奶都会多备一些饭菜，给老太太送去。
老太太眼睛不太好，每次遇到需要缝缝补补的衣物，奶奶都主动帮忙代劳。以至于后来老太太去世前几天，还一直喊着奶奶的名字。
奶奶心思细腻也有不好的一面。
比如，奶奶如果出了几天远门后回到家，假如我和妹妹没有第一个打招呼，或是上前迎接，奶奶便会在内心有些小情绪；如果奶奶身体抱恙，我们如果没有及时给予关心和问候，奶奶也会难过。我很理解奶奶的心理，奶奶觉得她把我俩视为珍宝，为我俩不遗余力、全心全意的付出，而我们的若稍有怠慢，奶奶定会有所失落和难过。
其实，偶尔我们的表现也是无心而为之。后来慢慢天长日久，我俩已经摸透奶奶的心思，尽量如她所愿。慢慢的奶奶也不在责怪于我们。
至今奶奶已经离开我们已经八年了，奶奶陪伴我从婴儿时期到成年后，期间整整二十年。这二十年间，奶奶抚育我、陪伴我、教导我，直到我真正长大独立，回报奶奶的时候，她却悄然而去。
从我呱呱坠地到独立生活；从咿咿呀呀学说话到能识文断字；从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到能体会人间冷暖的大姑娘。每一次的进步、每一次的感悟、每一次的成长都离不开奶奶的相依相伴和谆谆教诲。
奶奶常说的那些话现在依然时常在耳边回响。
“一天学一个见识，十天也就学十个见识。”意思是告诉我要有恒心、有毅力，学会积累，做个有心人。
“驴粪蛋子，外面光”。告诉我不要只注重外表美，内在美更为重要。
“老鸹别说猪鼻子黑”。告诉我不要揪着别人的缺点不放，先把自身的毛病改掉。
“懒人偏爱使（用）长线”。（每次做针线活儿总爱把线穿到最长，一不小心就缠绕在一起成死结）告诉我欲速则不达。不要急于求成，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反而更有成效。
……
小时候奶奶给我讲而我总是左耳听右耳出，长大后却是回味无穷，每一字，每一句都意味深长。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
每当我遇到困难、疑惑、坎坷，夜深人静时我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奶奶，想起奶奶与我童年时光的点点滴滴；想起从前奶奶如何为我排忧解难；为我呕心沥血；为我鞍前马后；为我劈荆斩棘……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幸福的时刻，就是有奶奶陪伴的时光。
童年时，放学回家，家门敞开，看到奶奶矫健的身影，是幸福的；上了初中，每逢周末，老远看到村口奶奶张望的神情，是幸福的；毕业后工作，回到家看见奶奶坐在堂屋，期待中饱含泪水的眼神，是幸福的。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想我会同奶奶促膝长谈，回应她每一次对我的呼唤；假如时光倒流，我会陪奶奶从晨曦到日暮，感受她每一次心跳，倾听她孩子般的呼吸；假如时光倒流，即使奶奶耳朵失聪，我也会竭尽全力呼唤她，说出想要告诉她的话；假如时光倒流，我定会珍惜陪伴奶奶的每一分每一秒……
可惜没有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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