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送水工

今天的天出奇的闷热，走到大马路上还能听到知了没完没了地叫。

哥哥打电话让我去按电梯，送水的到了。因为小区的电梯是刷卡制的，且自己的卡只能刷自己的楼层，去不了别人的楼层，别人也去不了你的。如果小区内有好友，完全避免了给对方惊喜的机会。

急急忙忙出了门，按了电梯，半分钟不到，电梯开了。那人低着头，完全看不见脸，径直走向我家。我在后面跟着，俩人不言一语。

是的，错不了，衣服是他的，脚步声是他的，背影也是他的。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送水工。说熟悉是因为每次来我家送水的都是他而且每次都是我去电梯口等他，说陌生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永远都在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

今天也是如此，他放下两桶满当当的饮用水，帮我打开一桶，随后提着两个空桶离开了。我提高音量说：谢谢，辛苦了，再见。他走了两步，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走掉了。

我想送他到电梯口，便也这么做了。我在后面跟着，路很近，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从阳光下走出来，走进黑暗里。

回到家，脑子里满是疑问，这个年纪像父亲一般的人，用眼神回复了我，为什么又不语，我完全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我现在的样子，完全是被黑暗的谜团重重包围的样子，就像高中解不开的数学题一样。

猛然想起他看向我的眼神，悲凉、疲惫、孤独。

我走到一桶饮用水旁，用一只手提了提，又改成两只手。掂一掂，沉得很，像盛着菩萨的灵魂。他很瘦，让我不免想起螳螂，身上没有几两肉的动物。这么瘦的身体却又藏着这么多的力量。

他的力气这么大，里面装满了生活和孩子吧！

外边的太阳还是精力十足，直勾勾地挂在天上。我从楼上望下去，他微微佝着腰，僵手僵脚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停停走走，向大门移去。

阳光下，他还是低着头，步履是那么沉重拖沓，腰杆好似永远都直不起来，耷拉的头垂得似乎要掉下来，整个人像团奄奄一息的炭火。

他马上就要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了，我不由向前移动两步，心思一乱，差点摔倒，想站直，好像心思是有重量的，两条腿吃不消。

我觉得他像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一定有点孤独的基调，故事的内容也许更孤独。

网上说，心有雷霆面若静湖，这是生命的厚度，是沧桑堆积起来的。他用静湖般的表情走了这一趟，我静湖般的心情因为他泛起了层层水花。

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我希望他每一趟送水的旅途都能收到别人的问好，快乐是会传染的，我希望苦累的工作中他能收获一点甜。

生活还在继续，下一次见面我依然会好好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