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善

有时候的善，大概就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故事发生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周末和平常一样在家写作业看电视，忽听门外马路上闹哄哄，我一个健步跨到玻璃窗前，推开玻璃窗，探头望向马路对面。

只见对面邻居华哥哥家院坝的树阴下围了一堆人，有站着有坐着的围了一圈。乍一看像他们平时打麻将一样，但又有哪里不像。虽然我站在我家二楼，但还是不完全能看见对面被遮挡的是什么，于是我左跳右蹦，才从人群缝隙里看到他们中间围坐一个人。

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穿着单薄的男人，手中端着一个白瓷碗，一边往嘴里送，一边跟周围的邻居说话，旁边还放了一个牛仔布背包，看着像外出打工的农民，却不知为何在华哥哥家，还引来那么多邻居围观。

出于好奇，我丁丁蹦蹦跑下楼去，爱热闹的我，三步并着两步，走到马路边看了马路两头是否有车辆之后，就冲到对面邻居哥哥院子里去了。

我抓着一个很熟络的邻居就问：“余哥哥，这是谁啊？华哥哥家的亲戚吗？”顺带着用手指了指坐着的那个人。

余哥哥说：不是啊……话还没说完，人群外围一个中年女的声音响起：这是你华哥哥家的亲戚呢，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这里。紧接着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看，原来是余哥哥的妻子，看她那笑，也没有别的含义，只让我有点莫名其妙，半信半疑。因为，此时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平常跟我开玩笑的样子。

“嫂子，你莫骗我撒，华哥哥家亲戚偶尔来我们平常也见过的咯，哪有这位亲戚咧，尽逗我玩索…”我笑着回答着余哥哥家那位嫂子。

“是咧，以前没有这位，以后就有了撒”余哥哥家嫂子笑呵呵的说道，“这个人是贵州那边出来打工的，被骗了钱，也不晓得怎么流落到我们这个地方了。到你华哥哥家门前要碗水喝，恰巧你华哥哥家的善良的秀嫂子正在地坝边洗衣服，你秀嫂子一听那人开口说话，不像本地人，人家讨要一碗水喝，还是可以的帮到的，就叫那人到地坝里坐着，转身进屋给他拿出水来，又闲聊了几句才晓得…”

我噢噢的应着，原来是这样。我扒拉开人群，从缝隙中挤进去才看清楚那个人。那男人，头发有些凌乱，五官很端正，穿着也很整齐，也是平常粗布短衣的，但干净已经说不上。一边笑着跟众人交谈，一边吃着碗里的面条，吃得有些着急。有点狼吞虎咽。脸上明显有些许疲惫。

我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儿，听见华哥哥跟大家摆谈说，这个人被骗，只知道自己家在贵州，现在身处何处也不知道，已经俩三天没吃饭了，所以叫我家秀姑煮了碗面给他吃。众人又问那人如何打算，他说打算走回贵州去，就算一路乞讨也没事。总之是要回去的。

当天，直到送走那个男人，天黑时，众人才散去。

那天，华哥哥说，这人走路回去，怕是不现实的。于是发动大家一人捐了几块钱出来，给他凑够了路费和一路上的饭钱，找了镇上熟悉的人，将他带到邻近的县城，给他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华哥哥送了一件八成新的毛衣给他。那人来时，坐着院坝里都在瑟瑟发抖，大概是风餐露宿，再好的身板也抵不住寒冷和饥饿。

送那个男人走的时候，七尺男儿当着众人的面哭着，给众人鞠躬表示感谢。

我还记得华哥哥说，出门在外被骗很可怜，我能拿出一碗面一碗水一件衣服帮助他，举手之劳而已，而他也可以顺利平安的回家，挺好的挺好的。说不定哪天我们也流落他乡，但愿那时候，也有人能够帮助我们回家。

简单的几句话，道尽的是一个人的从骨子里的善良。

（后来，华哥哥的善良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报答，这有是另一个故事，是华哥哥女儿嫁到贵州后的故事。）

2018年11月7日

崖木有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