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乌云来啦!”
踏踏踏——
“乌云来啦!”
踏踏踏——
灰耳在草地上疾奔着,有力的后蹄敲打地面,警告着地下的居民们。
这是乌云森林的固定节目,发生在每年夏天的第二个月份,灰耳兔子监测到乌云汇聚,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啮齿同类们。
雨季来临了。
这算一个大消息,听到警告的居民们提前结束了午休,从窝里爬了出来。
“今年来早了,嗨,我还没准备好。”长牙老爹说,“谁能借我点干草哇?”
“我那倒有不少。”灰耳说,“从刚进夏天开始,我就晾晒干草了,现在足有十多斤,如果谁需要,尽管来拿。重点是,咱们现在就得行动了,我敢肯定,不超过半小时,大雨就会下。”
情况比预想的更加严峻,兔子们立刻分头行动,用干草填塞起了洞口,这能防止雨水流进来,保持家里的干爽。他们边工作边幻想美好的一幕,大雨倾盆中,躲在温暖的窝里啃萝卜,或者睡大觉。
不光兔子们,其他获知雨季消息的居民,都在用各自的办法加固巢穴。那些鸟儿,一遍遍地梭巡头顶和四周的树枝,茂盛枝叶构成的墙壁是很好的港湾,但若是有一丁点纰漏,凉风就会挟裹着雨水灌进来,那滋味儿可太难受了。
一只蝉停靠在了金先生的树上,不再聒噪,下雨前的低沉气氛让他心里头很难受。
“我的翅膀湿透了。”他闷闷地说,看起来是自言自语,其实是和金先生搭话。
“雨还没下呢。”金先生说。
“我好像患了风湿病,空气稍微有点潮,就难受得厉害,翅膀啊、嗓子啊——咳咳。”蝉咳嗽起来,“你呢?”
“我还好。”金先生敷衍道。
“还是当鸟儿好哇,翅膀大,有羽毛,还有宽敞温暖的窝。”蝉一直瞄着金先生的家。
“唉——”
让一只蝉保持安静,简直是不可能的。金先生挪挪脚步,让开了一条缝。
“如不嫌弃,就暂避一下吧。”他说。
蝉很高兴地爬进了树洞,栖息在了角落里。
“打扰了,咳咳——”
金先生算是为数不多的清闲的居民了,他的家在一个树洞里,大门朝下倾斜着,狭窄而且背风,再狂暴的雨也打不进来。但是,他看起来比其他人都更忧虑,脸色比乌云还黑。
蝉休息了片刻,又咕哝道:“不知道我们的信送到哪里啦。老信使先生,您经验丰富,能告诉我一声么?我并不着急,是我的朋友们托我来问的,您知道吧,我们的寿命不长,有好几位已经算老人了。”
“如果顺利,现在小金已经在山的北面了。”金先生说。
蝉说:“万幸,乌云肯定追不上他了。”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金先生,他想,万一小金的行程不顺利呢?万一他路上被别的事情耽误了,仍在附近徘徊呢?万一他并没有看到来势汹汹的暴风雨呢?
金先生的脑子里出现了无数个“万一”的情况,便更加焦虑了。于是,他把日记再次搬了出来,匆忙地翻到一页。这一页画着潦草的图像,由金先生的父亲创作,一只老信鸽(很可能是他自己)在暴风雨中身不由己地飞行,下面还写着一行字——注意躲避风雨,而更下面则有金先生的标注——已教,这表示小金已学了该条经验。
“呼——幸好。”
金先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看外面,恰好一道闪电划过,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雨开始下了。
小金也听到了雷声,不过不像吓人的鞭炮响,而是沉闷沉闷的,像是饿肚子里发出来的那种咕噜声。
他巧妙地在空中转了个急弯,回头望去,看到了震撼的一幕。浓墨色的云彩悬浮在空中,向上看不到顶,底部却几乎碰到了乌云森林里那棵最高的老松树;雨就更不必说了,犹如一张白色的帘子,结结实实地盖住了森林。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雨。”小金自言自语道,胸口不觉间“咚咚咚”跳了好几下。
“但是嘛,也没什么可怕的。”他又说,“毕竟不是冰雹,而且离我还很远。”
他暂时将乌云抛到脑后,继续向前飞,并且低头寻找“飞行餐”草地。
“飞行餐”草地,是小金在一次训练时找到的,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是实实在在的宝藏——因为在荒草丛中,长着很多茁壮的野麦子。第一次到那时,小金仔细查看了一番,每棵麦子的穗都是饱满的,诱人流口水,只不过还泛青,所以不好下口,现在已是仲夏,它们必定已长成金灿灿的美食了!
当然,去往“飞行餐”草地,是以绝不影响工作为前提的,第三封信,也就是象爸的小吸血虫们,要送到山的北面去,恰好是一条路线;再者,他已飞行了二十分钟,该是补给的时候了。
想起野麦粒,小金的心情变得迫切,同时,听到了友好的呼唤声。
“飞行餐!飞行餐!”
两只憨厚的土拨鼠站在土丘上,举着两根麦子朝天空摇摆。
“波波!奇奇!”
小金也降落到土丘上,和两个朋友拥抱。土拨鼠们领着小金跑下土丘,钻进了一米多高的荒草中,在那里,他终于看到了热爱的金色,啊,有的麦粒已经落到了地上。
“我饿坏了。”小金啄起几粒咽下肚子,含糊着说:“谢谢。”
其实他并不饿,只是嘴馋,但不好意思在朋友面前显露。
土拨鼠夫妻俩骄傲地展示自己的成果。
“这周围的草啊,比其他的草都高,全靠我们浇水勤快。”波波说,“爱吃麦粒的鸟儿真不少,一天到晚,我能看到好几十只打这儿飞过去,不过麦子全被我们藏住了,他们找不到。”
“谢谢。”这次小金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
“快,讲讲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事。”奇奇焦急地说。
“这一路不顺利。”小金说,“早上,我遇到了一只猫头鹰。”
“可怕的吃肉鸟!”奇奇大吃一惊,躲到了丈夫的身后。
“不,他看起来是挺可怕,但心地不坏,老早之前就改吃素了。”小金赶紧说,“而且,还从一个猎人手中救了我一命。”
不过奇奇更害怕了:“猎人?”
波波强作镇定地说:“虽然我爱听惊险的内容,但我的妻子在,你还是讲点别的吧。”
“好吧。”小金有点失望,因为自己同猎人的博斗还没来得及炫耀,那才是真正精彩的内容,不过他很快打起精神,边啄食麦子边说:“我帮二十多只蚯蚓搬了家,从红枫林的五角石头,搬到了老鸦沟,嗯——大概十五里地那么远。”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搬家,没有哪里比老家更好了。”奇奇说。
“肯定是老家没什么东西吃了吧。”波波猜测。
其实是因为钓鱼人,小金心里想,但没说出来,生怕再吓着他们。
“还有,老鸦沟里住着一位年级很大的乌龟,正为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字而发愁。”他接着说。
“起名字有什么难的?”奇奇发问,她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爱怜地说:“我的孩子马上出生啦,我想出了十多个好名字呢。”
“亲爱的,别轻视别人的难处,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博学多才。”波波颇为公正地说。
“是啊,那位老人家有几百个孩子。”小金说。
“这就是长寿的坏处了。”波波一语中的,“要我说啊,活多久其实不重要,但一定要平安。”
野麦粒虽美味,但小金却不敢吃撑,不然会影响速度,而且他没有多少休息时间。
“我该走了。”他道别。
“等等。”奇奇忧心忡忡,“我想问问,小信使,你确定我们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吗?”
“当然。”
“有没有危险正在向这赶来?比如猫头鹰、猎人,或者狐狸、狼、黄鼬、蛇、乌鸦……”
马上当母亲的奇奇对一切都很恐惧,列出的潜在威胁可以写满一张纸。
“一个都没有。”小金说,“你们的家非常偏僻,除了过路的鸟儿,其他任何动物都没有。”
“别太杞人忧天了,亲爱的。”波波说,“只要好好待在窝里,谁都不能伤害到咱们。”
“那宝宝呢?爱乱跑乱跳,什么也不认识。”
波波沉吟道:“我保证,尽快把避险的本领教给他们。”
不管什么劝慰的话,都无法让奇奇彻底放心,于是她钻回了洞里。
“女人呀,胆子真小。”波波小声嘀咕道。
恰好,一阵短暂的雷声响起,波波用比妻子更快的速度,钻进了洞里,过了一会儿,他俩战栗的声音才从深处传来:“谁在叫?”
“没谁,只是雷声呀。”小金赶紧回答,“别怕,出来吧。”
波波伸出半个脑袋,鼻子紧张地抽动着,说:“朋友,我不得不说,你早晚会被莽撞害死的。”
“我听不懂。”小金摇摇头。
“唉——你怎么能蔑视自然之力呢?像闪电、大风、暴雨以及酷热,随便一种就能要我们的小命。”波波说,“我诚挚地邀请你来我家暂避,等待风雨过去再上路,我家空间很大的。”
“龟老人家曾经也这样对我说过。”小金说。
“那就对啦,凡是上了年纪的,都懂得谨慎小心的好处,只有你们这些小年轻,才天不怕地不怕。”波波有些激动,“我年轻的时候,也爱东闯西闯,有时甚至离家百米,结果呢,差点被一只隼吃掉——小信使,别等吃了教训再学乖,进来避雨吧。”
“进来吧。”奇奇也在洞深处说。
小金的脑海里,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博弈,有个声音告诉他,千万别冒险,这个阵营里包括爸爸、龟老人家、波波夫妇,但是也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试试吧。
“试试吧!”
这个阵营里只有小金自己,但最终获得了胜利,他拒绝了波波夫妇的邀请。
“谢谢啦,但我得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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