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心,是白菜中间很小很嫩的那部分。对儿时的他来说,白菜心是蔬菜,也是零食。
仍记得那些年里,家里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顿水饺,水饺里才会出现切得很小的几粒肉丁。
平时的一日三餐,基本只有窝头和咸菜,偶尔拿猪油炒盘白菜,已经属于改善生活了。不只他家这样,全村人都这样。那样的年代,让全家人别挨饿,父亲和母亲已经拼尽了力气。
白菜心于是成为他唯一的渴望。
母亲切白菜时,总会小心地留下白菜心,然后,将它切成规则而又漂亮的锥形。这样一块白菜心,拿在手里,便有了隆重的仪式感。
白菜心很脆,水分充足,慢慢咀嚼,唇齿间会泛起淡淡的甜。一个小小的白菜心会让他很满足,童年时光里,他认为白菜心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后来,日子虽然好了些,但每次做白菜,母亲仍会将切成锥形的白菜心留给他。
有时他放学回家,正做着活的母亲会对他说,碗柜里,我给你留了白菜心。啃着白菜心,他的满足感便油然而生。其实那时候,家里已经能够隔三岔五吃上水果了,母亲将白菜心留给他,只因母亲认为他喜欢。
他喜欢吗?喜欢,却没有小时候那般强烈。假如把白菜心与苹果放在一起,他肯定会选择苹果。母亲为他留下白菜心,他欢喜地吃掉,似乎已经成为一种默契与习惯。他的唇齿之间,也仍然会泛起白菜心纯粹并且清淡的甜。
他读了大学,远离父母和故乡。大二那年,为了赚点钱,寒假和暑假,他都没有回家。那段时间,他几乎忘记了白菜心的味道,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在一个小饭馆看到一道菜:凉拌白菜心。
他买下一份,坐到角落里默默吃。那道菜做得很好,一点酸,一点辣,一点麻,点缀了香菜和葱花,脆爽可口。只是细品之下,却不见了那丝丝甜。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很想家,于是决定回家一趟。那时距离过年,仅剩两天。
他在除夕那天赶回了家,母亲已经备好满满一桌年夜饭。他告诉母亲,在外面,他最想吃的,就是白菜心。什么也不加,什么也不放,就那样拿在手上,啃着吃。
母亲忙去储物间抱来一棵白菜,切出白菜心,削成好看的锥形。白菜心脆生生甜丝丝,入口的瞬间,他有了一种久违的满足感和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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