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流泪

作者: 勤言不勤语 | 来源:发表于2020-09-30 14:22 被阅读0次

    时间像是泡在糖水里的纱布,过往的事情从记忆中抽取,经过纱布的揉搓擦洗,都裹上了甜味。

    刚浸泡的纱布,甜味不足,新来的记忆倘若充满苦意,淡薄的甜味反要加深这难以下咽的苦。

    相识,恋爱再到分离,一段缘分散尽,初别时,满目泪水,满心疼痛,时间无悲无喜,安静给往事搓摩,多年以后,再度忆起,维剩甜与喜。

    我想杨绛先生记录的《我们仨》大抵也是如此。只是相比恋人分手,亲人生死相隔要更苦、更痛,也更甜、更喜。

    书的开篇,老伴病了,折难袭来。

    在狭长的古驿道上,杨绛先生带着自己的影子,踏着落叶,一脚一脚走,初时,爱女还常到近处的客栈来陪伴,不长的光景,爱女也跟着病倒,一颗柔软的心脏,顿时担起了两处的忧思。

    一处放在“手心是烫的,脑门子也是热烘烘”的老伴,一处寄给“得了特殊结核病,很坚强,还一直在惦着爹妈,说到妈妈就流眼泪”的爱女。

    杨绛先生相容这折难--“我觉得我的心上给捅了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着热泪的眼睛。”

    当爱女说:“娘,你曾经有一个女儿,现在她要回去了。爸爸叫我回自己家里去。娘……娘……”

    杨绛先生说:“我心上盖满了一只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这时一齐流下泪来。”

    生活的折难并不放过已经摇摇欲坠的老人,一岁过去,老伴儿休憩的小舟一道光似的冲入茫茫云海,变成了一个小点,继而不见了。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杨绛先生已经分不清了,一阵风卷起她,打着卷,晕眩的她落在“家里”卧房的床头,但老伴儿没了,爱女没了,哪里还有家?所有的居处都成了客栈。

    和老伴、爱女走散在尘世间,过往的一切便不断翻涌,因为在记忆的长河里,可以和他们再聚聚。

    揉满糖水的往事,一遍又一遍捡起,放在嘴里慢慢品味,可以从口里甜到心尖儿。时间的沉淀越久,甜味越香浓。

    在牛津求学的日子,和心爱的人相依为伴。早上醒来,心爱的人已经做好早饭,烤面包,热牛奶,又浓又香的红茶,其他饭点,两个不会做饭的人一起在伙食上冒险,雪利酒炖肉,闷扁豆,猪头肉压饼等等,全是乐趣。

    就算心爱的他犯了错,从记忆里捞出来回味,也可以醉人。

    钟书这段时间只一个人过日子,每天到产院探望,常苦着脸说:“我做坏事了。”他打翻了墨水瓶,把房东家的桌布染了。 我说:“不要紧,我会洗。”
    “墨水呀!”“墨水也能洗。”

    他就放心回去。然后他又做坏事了,把台灯砸了。我问明是怎样的灯,我说:“不要紧,我会修。”他又放心回去。

    即使是不愉快的事情,想起也能莞尔一笑。

    我和钟书在出国的轮船上曾吵过一架。原因只为一个法文“bon”的读音。我说他的口音带乡音。他不服,说了许多伤感情的话。我也尽力伤他。

    有了孩子后,生活中的快乐又多了一个来处。

    “这是我的妈妈,你的妈妈在那边。”她要赶爸爸走。
    钟书很窝囊地笑说:“我倒问问你,是我先认识你妈妈,还是你先认识?”
    “自然我先认识,我一生出来就认识,你是长大了认识的。”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全在书里面,全在记忆的糖水里面。

    杨绛先生三人的生活常有苦难,战乱的时候局势动荡,生活不易,文革的时候人人自危,相互猜忌,但“我们仨”始终在一起,期间或许不得已有过短暂分离,“我们仨”的心却从没有过缝隙。

    温暖的家庭,也许没有太多的惊心动魄,可就是最平淡的日子,三颗知足的心围成一个圈,琐碎的小事也足以让这个圆里的世界,温馨永存。

    生命的征途,多次回首,那些人,那些事,叫人带着笑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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